秋去冬来,江淮大地笼罩在一片肃杀寒意之中。然而,比天气更冷的,是来自洛阳那无形却无处不在的政治与军事压力。杨广的制衡手段开始显现威力,西线朱粲等军阀在得到朝廷默许甚至暗中支持后,愈发猖獗,频频袭扰少帅军边境城镇,劫掠商队,虽未造成致命威胁,却如同附骨之疽,牵制了寇仲大量精力,使其无法全力南顾。北面,尽管与窦建德有盟约,但张须陀在河南一带集结兵力的消息不断传来,也让寇仲不敢将北境防务完全空虚。
南下统一江东的战略,似乎陷入了僵局。强攻,则可能陷入多线作战的泥潭;不攻,则坐视林士弘、沈法兴等势力壮大,错失良机。帅府之内,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妈的!杨广老儿,真是阴魂不散!”寇仲烦躁地将一份关于朱粲部劫掠的军报摔在桌上,“西边这群疯狗,打又不跟你正面打,跑得比兔子还快,专门恶心人!还有张须陀在北边摆出那副架势,真当老子是吓大的?”
包志复等将领也是义愤填膺,却苦无良策。分兵防守,则南下兵力不足;集中兵力南下,则后方空虚,风险极大。
就在这进退维谷之际,来自邙山军器监的一份绝密奏报,被以最高级别送到了寇仲手中。送信的是公输家的那位大匠,他满面风霜,眼中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少帅!成了!我们……我们成功了!”大匠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寇仲心中一动,屏退左右,只留下包志复等少数核心将领,沉声问道:“何物成了?可是那‘火药’有了突破?”
“正是!”大匠重重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小心翼翼封存的陶罐,以及几张画满复杂图形的绢帛,“遵照少帅(实为杨广智经推演)留下的方向和那位海外异士的协助,我们反复试验,终于找到了更稳定、威力更大的新配方!而且,我们还设计出了几种可以用于实战的‘火器’!”
他指着陶罐道:“此物我们称之为‘轰天雷’,内填新式火药,以特制引信点燃,投掷出去,爆炸之威,足以开山裂石!虽不及少帅所言海上风暴中那等天威,但用于攻城拔寨,炸毁敌军密集阵型,绝对有奇效!”
他又展开绢帛,上面绘制着几种奇特的器械:“这是‘火箭’,将小型火药包绑于弩箭或特制长杆上,以弩炮或强弓发射,可远距离纵火,焚烧敌营、战船!这是‘地火雷’,可埋设于地下或敌军必经之路,以机关触发,威力巨大,专克骑兵冲锋!”
寇仲听着大匠的讲解,看着那简陋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图纸,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亲自体验过火药在风暴中的间接威力,深知这种东西一旦用于战场,将带来何等颠覆性的变化!这或许,就是打破眼前僵局,甚至改变未来战争模式的钥匙!
“好!太好了!”寇仲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燃烧起炽热的火焰,“立刻秘密扩大生产!优先制造‘轰天雷’和‘火箭’!所需人手、物资,一律优先供应!此事列为最高机密,参与工匠一律集中管理,严禁泄露!若有泄密者,格杀勿论!”
“属下明白!”大匠凛然领命。
接下来的日子,邙山深处的军器监几乎与世隔绝,进入了全力生产状态。而寇仲则一边应付西线的骚扰,一边暗中抽调最忠诚、最精锐的士卒,组成了一支特殊的“掷弹队”和“火弩队”,由他亲自挑选的、绝对可靠的低级军官负责,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着使用这些新式武器的适应性训练。
寒冬渐渐过去,春回大地。经过一个冬天的秘密筹备,寇仲手中已然掌握了一支初具规模、装备了原始火器的特殊部队。而南下的时机,也随着春水的上涨,悄然来临。
寇仲决定,不再与西线的朱粲等人纠缠,他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先拿下盘踞在丹阳(今江苏南京一带)、实力相对较强的林士弘!他要借此一战,不仅要统一江东,更要向天下展示少帅军的獠牙,震慑所有潜在的敌人!
大军誓师,水陆并进。寇仲亲率主力,以新编练的“掷弹队”和“火弩队”为秘密武器,直扑丹阳。徐子陵虽未归来,但虚行之已从河北返回(成功稳住了窦建德),坐镇江都,统筹后勤,宋师道则协调宋阀水师,保障长江水道畅通。
林士弘闻讯,大惊失色,一边向邻境沈法兴求援,一边集结所有兵力,依仗丹阳城高池深,准备负隅顽抗。他听闻过寇仲悍勇,却绝想不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种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打击。
兵临丹阳城下,常规的攻城战再次上演。云梯、冲车、箭雨……惨烈的攻防持续了数日,少帅军虽然勇猛,但丹阳守军凭借地利,抵抗得异常顽强,伤亡不小。
就在战事陷入胶着,林士弘暗自庆幸,以为又能像合肥那样拖垮少帅军时,寇仲终于亮出了他的杀手锏!
这一日,天色阴沉。寇仲下令前线部队佯装后撤,诱使大量守军聚集在城头观望。就在此时,数十架经过改装、配备了特制导轨和击发装置的强弩(原始火箭发射器),被推到了阵前。
“目标,城楼及两侧箭垛!放!”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
“咻——咻——咻——!”
数十支拖着橘红色尾焰、发出凄厉呼啸的“火箭”,划破阴沉的天空,如同来自地狱的流火,精准地撞向丹阳城头!
“轰!轰!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城楼上瞬间火光冲天,木石飞溅!聚集在城头的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炸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熊熊烈火更是引燃了城楼建筑,浓烟滚滚!
“妖法!是妖法!”
“天罚!这是天罚啊!”
从未见过此等景象的守军瞬间崩溃了,惊恐的尖叫和哭喊声响彻城头,纪律荡然无存。
林士弘在亲兵护卫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脸色煞白,浑身冰凉。他无法理解,那拖着火焰、会爆炸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这,仅仅是开始!
就在城头守军陷入巨大混乱之际,少帅军阵中冲出数百名身强力壮、臂缚红巾的“掷弹队”士卒。他们冒着稀疏下来的箭矢,快速冲到城墙根下,奋力将手中点燃引信的“轰天雷”投向城墙上方或是直接用长杆塞入城墙缝隙!
“轰!!”
“轰隆隆!!”
更加密集、更加猛烈的爆炸在城墙上下响起!碎石横飞,烟尘弥漫,一段本就年久失修的城墙在连续的爆炸中轰然坍塌,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城门已破!全军进攻!”寇仲拔出井中月,声嘶力竭地怒吼!
早已蓄势待发的少帅军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被“火器”撕开的缺口,汹涌地冲入了丹阳城!守军的意志早已被那接连不断的爆炸和烈火彻底摧毁,几乎未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丹阳城,一日告破!
林士弘在乱军中被生擒。当他被押到寇仲面前时,依旧满脸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口中兀自喃喃:“妖术……那是妖术……”
寇仲看着这座被火与血征服的城池,看着麾下将士那因震撼和胜利而狂热的目光,心中豪情万丈,却也闪过一丝凛然。他深知,从今日起,战争的模式,或许将因他手中的“火器”而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