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原的厮杀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渐渐从震耳欲聋转向零星破碎。
凤鸣军全线压上的狂猛攻势,尤其是李昭华阵前亲手斩杀贺拔雄的震撼一幕,彻底击垮了燕军残存的抵抗意志。
兵败如山倒,溃逃的燕军如同被捣毁巢穴的蚂蚁,漫山遍野地向北奔逃,丢盔弃甲,只求活命。
慕容桀在亲兵的死命护卫下,仓皇向北逃窜,连帅旗都顾不上了,其状狼狈如丧家之犬。
而在虎牢原战场的更北方,那片可以俯瞰整个战局的高坡之上,草原的金狼旗依旧在风中猎猎作响。
萨仁公主端坐于马背之上,身后是数千名沉默而剽悍的草原骑兵。他们如同雕塑般矗立在此,已经观看了整场大战从开始到即将落幕的全过程。
从铁浮屠的凶猛冲锋,到玄甲军的寸步不让;从火龙营的雷霆怒吼,到侧翼战象的疯狂践踏;从传令女兵的血染征衣,到霹雳火营的烈焰焚身;再到最后,李昭华亲率亲卫如利剑凿穿,于万军之中阵斩贺拔雄……每一幕,都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萨仁和每一位草原战士的心头。
空气中弥漫着远方飘来的浓郁血腥和硝烟味,夹杂着绝望的哀嚎和胜利的欢呼,共同构成了一曲名为战争的残酷交响。
脸上带着刀疤的悍将巴特尔,此刻早已没了战前的狂热,他望着下方那片如同炼狱般的战场,尤其是那面依旧在移动、指向溃逃燕军的玄底金凤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公主……慕容桀,败了。败得……真他爹的惨。”
老成持重的赫连勃长长舒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庆幸:“幸好……幸好公主英明,没有听从慕容桀的逼迫贸然出兵。若是咱们刚才冲下去,面对凤鸣军这样的兵锋和那些……那些可怕的武器……”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的含义——草原儿郎的勇武毋庸置疑,但面对这样一支装备精良、战术多变、意志顽强,甚至连皇帝都敢亲自冲锋陷阵的军队,尤其是那些闻所未闻的恐怖火器,他们即便能造成伤亡,自身也必将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萨仁公主没有回头,她的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远处那面凤旗,追随着马背上那个即便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其凛然威仪的身影。
李昭华……这个女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还要果决,还要……可怕。不仅仅是武力,更是那种驾驭整个战场、凝聚全军意志的领袖魅力。
她想起了李昭华送给她的那批精良的武器和药材,想起了那封措辞恳切又暗藏机锋的国书,想起了通明院使者那不卑不亢的态度,也想起了慕容桀使者那傲慢无礼、颐指气使的嘴脸。
两相比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与慕容桀的所谓联盟,本就是与虎谋皮,各怀鬼胎。如今,虎已重伤垂死,她这头狼,难道还要陪着他一起被猎人剥皮抽筋吗?
萨仁公主缓缓抬起手,止住了部下们的议论。她的眼神恢复了草原狼王般的冷静与锐利。
“慕容桀大势已去,败局已定。”她的声音清晰而冰冷,不带丝毫感情,“我们与他的联盟,到此为止。”
她猛地调转马头,面向北方,那是草原的方向。
“传令下去!”萨仁公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全军后队变前队,撤离此地,返回草原!”
“公主,咱们……就这么走了?”巴特尔还有些不甘,觉得似乎太便宜了凤鸣军。
萨仁公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走,难道要等李昭华收拾完慕容桀,腾出手来‘感谢’我们在此观战吗?还是你觉得,我们现在冲下去,能从那头刚刚饱饮鲜血的凤凰嘴里抢到肉吃?”
巴特尔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
赫连勃立刻应道:“公主英明!此时撤离,正是最佳时机!既未与凤鸣军结下死仇,也保全了我草原实力!”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数千草原骑兵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开始移动,阵型严谨,马蹄声沉闷而整齐,向着北方广袤的草原深处撤去。
他们自始至终,未曾向凤鸣军射出一箭,也未曾踏入战场核心一步。
萨仁公主在马上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依旧喧嚣的战场,看了一眼那面飘扬的凤旗,眼神复杂。有忌惮,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认同。
“李昭华……这次,算你赢了。”她低声自语,随即猛地一夹马腹,汇入了北归的洪流之中,“我们草原,拭目以待,看你这新朝,能走到哪一步!”
草原狼王的撤离,标志着慕容桀苦苦维系的反凤鸣联盟彻底土崩瓦解,也意味着北地再无可阻挡凤鸣军兵锋的强大势力。
消息很快传到了正在清剿残敌的李昭华耳中。她望着北方那渐渐远去的烟尘,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石红绡凑了过来,嘿嘿一笑:“陛下,那头母狼倒是溜得挺快,还算识相。”
李昭华收回目光,看向眼前一片狼藉的战场,语气平静:“无妨。经此一役,她当知进退。北疆,暂时可安矣。”
现在,是该彻底扫清慕容桀这最后一块绊脚石,将这北地江山,彻底纳入凤鸣版图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