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侨务办公室的廖主任爽朗地笑了起来。“老唐,老林,我说这个方法不太妥当吧?”
“怎么回事?”何大江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就像个被众人围观戏耍的猴子。
眼前这几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一脸的正经严肃,可实际上没一个简单角色。瞧瞧侨务办的小魏,那想笑又拼命憋着,脸都憋得有点发红的样子,何大江心里愈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廖主任,你可别忘了,刚才你还特意叮嘱我,让我别把大江同志给吓着。”林处长此刻摆出一脸无辜的神情。
“我已经扮演了那个唱黑脸的角色,剩下的可就看你们俩的了。”林处长朝着何大江善意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大江同志。”廖主任的声音温和而亲切,仿佛一阵春风拂过,“这封信我们仔细看过了,从内容来看,确实就是一封普通的家书。”
但现在情况有些特殊,你身为处级干部,通信方面受到一定的约束,按规定是需要报备的。目前外事部门和纪检部门在这个问题上存在一些分歧,我们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廖主任坐在了何大江的对面。
“廖主任,我是四九年就加入组织的老党员了。”何大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些年,我和娄小娥一直没有联系,这封信突然出现,完全是个意外。”何大江现在清楚了,缓缓说道,“我愿意全力配合调查,但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和娄家绝对没有其他任何不正当的瓜葛。”
何大江此刻心里全明白了,刚才林处长那冷冰冰的模样,分明就是故意装出来的。别说,这演技还真不一般,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扛得住这一关。
“好,我们相信你。”廖主任看了看唐主任,又看了看林处长,三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交换着眼神。“接下来,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和你进一步了解,核实一下。”
“何主任。”老唐伸手摸过桌上的香烟,熟练地抽出一根递给何大江,还顺手拿起打火机,“啪”地一声打着火,给何大江把烟点上,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信里的‘丙申年秋擒贼’是怎么回事啊?”
何大江抬起头,缓缓抽了一口烟,他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五六年的秋天,我记得特别清楚。”
“当时我和巧云,也就是我媳妇,带着闺女和侄女一块逛街。” 何大江现在还记得雨水盯着小皮鞋望的样子,“在街上,突然遇上了两个小毛贼,他们抢了娄小娥的钱包,我一看这情况,顺手就上去帮了一把。”
“闺女,养女周佳玉。”林处长在资料里看到过关于这个孩子的信息,此时忍不住插话道,“何主任,我真的很钦佩你,能把烈士遗孤当作亲生女儿一样抚养。听说她现在还是北大的研究生,这可真了不起啊!”
“了不起谈不上。”何大江谦虚地笑了笑,“佳玉如今能有这样的成长,主要还是靠她自己的自律和勤奋。这孩子打小就懂事,学习从来不用我操心。”
“听说,何主任年轻的时候学过八卦掌?”小魏在一旁听得入了神,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东城区的庄主任和杨区长都证实了,说您寻常的三五个人根本无法近身。”
“学过,是在天桥那边学的,跟樊师傅。”何大江点点头。
“那时候年轻气盛,就想着学点本事。”他这个情况,认识他的人大多都是知道的。“既能强身健体,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廖主任轻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娄小娥64年赴港后改名为Eva Lou,在港大主修的是经济管理。可这信里却偏偏用小楷写古文,这倒是有些特别。”
“港岛方面我们也查过了,这封信确实是从太平山寄出的,但发信人署名是‘娄小娥’而非‘Eva Lou’。”林处长此刻满脸好奇,在他们掌握的资料里,娄小娥以前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富家女子,没想到如今会有这样的变化。
“娄家在赴港前,确实为国家和人民做了贡献的。”唐主任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娄小娥在港岛发展得也很不错,重要的是,她还一直牵挂着四九城,牵挂着这边的人。”
“何主任,当年海棠小院的情景还记得吧?”廖主任一边说着,一边把何大江面前的杯子添满了热水。
“有位老人让我转告你,他也一直记得那些往事。”廖主任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看着何大江。“老人家的原话是,‘莫要有啥子顾虑哟,咱们本就是同宗同祖,只不过身处不同的地方罢了’。”
“何主任。。。”老唐还要继续追问,廖主任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何主任。”林处长合上了文件袋,神情严肃地说道,“按规矩,这封信需要备案,以后你的通信也要按照规定进行报备。你看这样行吗?”
何大江毫不犹豫地点头,“行,我完全配合。”
“何主任。”一直在边上认真记录的小魏礼貌地问道,“外事部门想听听您对港岛局势的看法。”
“我一个小小的街道办主任,能有啥看法?”何大江苦笑着摇摇头,“我只知道,同宗同祖,血脉相连。不管身处何地,大家都是中国人,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大江同志。”廖主任接下来的话让何大江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这是一次机会,同时也是一次考验。我们要通过这件事,让港岛的同胞看到,内地的干部是值得信赖,可靠的。”
“在适当的机会下,我们也是真诚地欢迎外面的同胞回家的。”廖主任的话如春风拂面,让何大江心里暖融融的。
何大江用力点头,“廖主任,我明白。有任何需要,我会全力配合,绝不含糊。”
从纪委回来以后,何大江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日常模样。每天穿梭在胡同里,听着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谁也想不到,港岛那边之前有一封信曾经寄过来。
在谈话后的第二天,廖主任向领导做了详细的汇报,“何大江同志经受住了考验,信中内容均为家事,没有涉及任何敏感信息。”
“同宗同祖,血脉相连。这话说得巴适得很!”领导感慨地说道,眼神里满是欣慰。
“让外事部门的同志把港岛的动静盯紧点,但莫要去搅了老何家的清静哈。”领导哈哈大笑起来,“这娃儿还是跟当年一个样儿,骨子里头刚烈得很,我晓得的!”
“明白了!”廖主任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位何大江还真有来头。
“何主任,您来了。”何大江刚到街道办,推开办公室的门还没来得及坐下,小陈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小陈早啊,什么事这么着急?”何大江将手套摘下来,放在桌上,然后哈了口气,两只手用力地搓了一下,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
“刚接了东城分局的电话。”小陈拎着暖水壶,熟练地给何大江泡了杯茶说道,“说是杨警官一会就来,说想和您聊聊关于治安的事情。”
成,也是该过来了。何大江将脱下的棉大衣挂在了衣架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快过年了,总得让群众过个安心,舒适的春节,治安问题可不能马虎。”
上午九点钟左右,东城区公安局的杨警官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何主任,这回我可真是来的!杨警官笑着推门而入。两人都是老相识,相互间也不客气,说话直来直去的。
“老杨,今个还真的见外了。”何大江笑着握住杨保平冻得发红的手,拉着他往火炉旁走,“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有啥事慢慢说。”
“老何,我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杨保平往火炉子旁边一蹲,搓了搓手。“您瞅瞅,这都快过年了,东四胡同的老张家,那辆结婚时买的永久牌自行车说没就没了。还有芝麻胡同的老柳家,也遭贼了,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
“快过年了,难道这贼也要置办年货不成?”何大江掏出香烟,递给杨保平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调侃道,“可这办案,您也是专业的啊,怎么还找到我这儿来了?”
“笑个屁啊!”杨保平看何大江一脸坏笑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拿自己开涮呢,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次丢车案,可不能再拖了。”杨保平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沓案情记录,放在桌上。“你看,这两起案件都是撬的弹簧锁,作案时间集中在傍晚五点到七点之间。”
“这帮小毛贼就像游魂似的,今天在东四,明天又跑到西单,光靠我们警力哪能盯得过来?” 杨保平站起身来,走到何大江的位置上,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我不管了,你得把群众发动起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伙贼往哪里跑?”
“这样啊,街道民兵连,我让他们分成三个巡逻组,在胡同里轮班转悠。”何大江将茶缸子往杨保平面前推了推,沉思片刻后说道:“你们一个巡逻组至少要安排一个警力,这样相互配合,效果更好。”
“行,没问题。”杨保平坐直了身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另外,各个院子里面的老头,老太太,还有退休工人都要动员起来。”何大江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
“要是一般的陌生人,对面来的,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何大江认真的说道,“这些老人生活经验丰富,对周围的人和事都很熟悉。”
“可这些老人,要是真撞见贼?”杨保平在笔记本上快速地记录着,听到这里停了下来,有些担忧地问道,“他们年纪大了,要是和贼发生冲突,受伤了可怎么办?”
不用硬碰硬。何大江从抽屉里取出个铜铃铛,在手里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响声,“您瞧,配上红袖章和铃铛,哨子,发现可疑人影就报告。目的不是要抓人,而是要让贼知道这儿有人盯着,让他们不敢轻易下手。”
“高!”杨保平难得地挑了一个大拇指,“还是您有办法,这主意妙啊。”
“小陈,去把民兵连的张排长请来,再让居委会管事人到街道办开会。”何大江推开门对着外面喊道,“就说公安局的杨警官他们请吃糖瓜,甜甜嘴,暖暖心!”
“噗呲!”杨保平嘴里的茶一下子喷了出来,笑着骂道,“好你个老何,这主意都能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