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咄苾正全力指挥军队围攻薛礼,突闻后方大乱,又见一员小将如入无人之境般杀来,又惊又怒。
“黄口小儿,也敢猖狂!”他自恃勇力,挥动手中沉重的长柄马刀,迎向李承道。
“当!”
枪刀相交,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阿史那咄苾只觉得一股磅礴巨力顺着刀杆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险些从马背上栽下去!
他心中大骇,这少年郎好大的力气!
李承道得势不饶人,铁枪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点、刺,枪法灵动狠辣,又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阿史那咄苾武艺本就不如李承道精妙,全靠一股悍勇和经验支撑,此刻被这“道武合一”的枪法逼得手忙脚乱。
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身上金甲被枪风划开数道口子,狼狈不堪。
西突厥军士见他们心中战神一般的可汗竟被一个受伤的少年将军压着打,军心顿时动摇!
加上后方被袭,阵脚再次大乱!
前方,薛礼压力骤减,看得分明,立刻挥戟高呼:“援军已到!胡酋将败!全军压上!杀!”
唐军士气大振,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反过来将西突厥军队压得节节后退。
怛罗斯城外,苏定方死死盯着战场,眼看又一次冲锋被打退,心急如焚。
他目光无意间扫过城外那条干涸的护城河,脑海中猛地闪过李承道舆图上那个醒目的标记——疑似废弃水道,通往内城!
“水道!”苏定方眼睛猛地一亮,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一把拉过浑身浴血、刚撤下来喘息的李道玄,语速极快。
“道玄!还记得承道地图上那条水道吗?就在西北角干河床下面!
你立刻点五千最精锐的弟兄,带上短兵火油,从那里摸进去!想办法从里面打开城门!”
李道玄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疲惫一扫而空,眼中燃起兴奋的火焰:“妙计!我这就去!”
他没有任何犹豫,迅速挑选了五千悍卒,脱下沉重的铠甲。
只着轻便皮甲,携带横刀、短弩、火油罐等物,悄无声息地沿着干涸的河床,向着西北角摸去。
很快,他们找到了那个被碎石枯草半掩的洞口。
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匍匐而入,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潮湿霉烂的气味。
“我先进!”李道玄一马当先,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身后士兵依次鱼贯而入。
水道内阴暗潮湿,脚下是滑腻的淤泥和碎石,空气污浊。
他们只能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
不时有坍塌的土石挡住去路,需要费力清理。
但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默默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线和嘈杂的人声。
尽头是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出水口,外面就是内城的街道!(
李道玄仔细观察,栅栏锈蚀严重。他示意几名力士上前,用刀柄和捡来的粗木棍合力猛撬!
“嘎吱……嘣!”锈死的栅栏硬生生被撬开了一个缺口!
“冲出去!目标,外城城门!”李道玄低吼一声,第一个钻出洞口!
五千唐军精锐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怛罗斯内城的街道上!
守军根本没想到敌人会从地底钻出,一时大乱!
“唐军!唐军进城了!”
“快!去城门!”
李道玄率领部下,不顾一切地朝着记忆中外城城门的方向猛冲!
沿途遇到小股守军,根本不与之纠缠,直接冲散!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城门楼!
外城城门内侧,守军主力都在城头抵御正面进攻,内侧防御相对空虚。
李道玄带人突然杀到,守门军官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乱刀砍倒。
“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李道玄怒吼。
士兵们奋力砍断门闩,推动绞盘!
沉重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向内打开!
城外的护城河上,那道沉重的吊桥也轰然落下!
一直在城外紧盯着城门动向的苏定方,看到城门洞开,吊桥落下,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城门已开!天佑大唐!全军!总攻!”他声嘶力竭地咆哮,拔出战刀,亲自跃下高台,跨上战马,朝着洞开的城门冲去!
“杀啊!”
城外苦战多时、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唐军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汹涌澎湃地冲过吊桥,灌入怛罗斯外城!
内外夹击,腹背受敌!外城守军的意志瞬间崩溃了。
抵抗变得零星而无力,越来越多的守军选择丢弃兵器,跪地投降。
当外城城墙上象征西突厥的狼头纛从外城城头被扔下。
换上大唐的赤色旗帜时,残阳如血,正好将怛罗斯外城染成一片壮烈的金红。
外城,攻克!
此时的阿史那咄苾,正带着剩余的精锐护卫,刚刚冲入内城。
怛罗斯外城的陷落,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猛地松开了手。
唐军将士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城头,连日苦战的疲惫似乎都被这胜利的喜悦冲淡。
街道上,投降的西突厥士兵垂头丧气地被押解下去,唐军各部则在将领的呼喝声中快速整队。
清理通道,抢占要害位置,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座更加巍峨、更加森严的内城。
内城城墙在夕阳余晖下投出巨大的阴影,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头受伤但獠牙犹在的凶兽。
城头上,旗帜依旧林立,守军的身影在垛口后匆忙跑动,一种压抑的、决死的气氛弥漫开来。
薛礼没有给内城太多喘息之机。
外城城墙上的唐军旗帜尚未完全插稳,进攻的号角便再次吹响。
拿下外城的锐气正盛,必须一鼓作气!
“步卒!攻!”
蓄势待发的唐军甲士再次扛起云梯,如同潮水般涌向那片更高的城墙。
这一次,他们脸上带着刚刚胜利的兴奋与自信。
然而,内城的防御强度远超外城。
阿史那咄苾在亲卫拼死掩护下,带着满身征尘和未能救回黄金狼旗的屈辱,狼狈逃回内城。
城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沉重的门闩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喊杀声,也隔绝了他最后一丝在野战中挽回败局的幻想。
此刻,这位西突厥可汗脸上再无之前的狂怒,只剩下一种困兽般的阴沉和狠厉。
他知道,内城已是最后壁垒。
“给本汗守住!滚油!礌石!全都给唐狗备上!谁敢后退一步,立斩!”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城头的守军都是西突厥最忠诚、最精锐的王庭步兵,他们深知已无退路。
当唐军的云梯再次搭上城头,迎接他们的,是比外城更加疯狂、更加密集的反击。
烧得滚烫的、恶臭的金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粘稠的液体沾上皮肤,立刻烫起一片片骇人的水泡,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巨大的石块被守军合力推下,带着千钧之势,将云梯砸得粉碎,连同上面攀爬的士兵一起化为肉泥。
弩箭如同疾风骤雨,精准地射向任何试图靠近的唐军。
进攻的浪潮撞上内城这块坚硬的礁石,瞬间粉身碎骨。
唐军士兵英勇无畏,前赴后继,但在如此立体而残酷的防御面前,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渺小。
尸体在内城墙脚下迅速堆积,鲜血染红了墙根,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而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