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将秦王府的飞檐染上一层金边。
府门洞开,李世民稳步走出。
他身着紫色朝服,头戴金冠,腰缠玉带,尽管面色仍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
但步伐沉稳,目光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仪。
秦怀谷静立车驾旁,一袭紫绶青云道袍在微风中轻扬。
他未佩兵刃,只腰间一枚青玉符印流转着温润光泽,然而其从容气度,比出鞘的利剑更令人心凛。
“殿下。”秦怀谷微微颔首。
李世民目光扫过送行的秦琼与尉迟敬德。
秦琼玄甲在身,长枪拄地,魁梧身躯稳如山岳;尉迟敬德轻甲覆体,腰间双鞭隐现幽光,眼神如炬。
二人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府中,有劳叔宝。”李世民声音平静,仿佛仅是日常出行。
“末将在,府在!”秦琼声沉如铁。
李世民不再多言,与秦怀谷对视一眼,一同登上马车。
车帘垂下,清脆马蹄声踏破了长安清晨的宁静。
长街两侧,早已聚满了窃窃私语的百姓。
秦王中毒、朝局动荡的流言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无人不想亲眼看看这位处于风口浪尖的亲王。
车驾行过,帘角随风微动,隐约可见李世民端坐的身影,面容沉静,目光淡然地掠过人群。
随行在侧的秦怀谷更是引人注目,道袍上的云纹在曦光中若隐若现,超凡气度令人不敢直视。
“是冠军侯!”
“秦王殿下看着气色尚可啊…”
“噤声!今日恐有大事发生…”
百姓的议论被隔绝在外。
车厢内,李世民闭目养神,袖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冰凉的虎符。
秦怀谷看似放松,眼角的余光却时刻扫视着街道两侧的屋顶与暗巷。
行至朱雀大街,一队巡城卫兵肃立道旁。
领队校尉见到车驾,立刻率众行礼,目光与秦怀谷接触的瞬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马车驶入皇城,气氛陡然一变。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禁军甲士持戟而立,肃杀之气弥漫。
然而,这些守卫见到秦王车驾,非但未加阻拦,反而纷纷让开道路,只是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
秦怀谷眉峰微蹙:“殿下,守卫换防了。”
李世民缓缓睁眼,扫过两侧,嘴角牵起一丝冷峭弧度:“元吉此番,倒是舍得下本钱。”
“不止换防,”秦怀谷目光锐利,“甲胄是禁军的,步伐呼吸却透着一股江湖气,世家死士已混入其中。”
李世民淡然一笑:“既入局中,何须回头?今日便看看,元吉备下了何等盛宴。”
马车最终在巍峨的玄武门前停驻。
这座宫门乃大内咽喉,门楼高耸,墙厚砖沉,此刻宫门大开,内里却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守门将领常何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末将常何,恭迎秦王殿下!”
李世民下车,目光落在常何渗出细汗的额角,心下明了,只淡淡道:“常将军今日,倒是勤勉。”
常何身子一僵,强笑道:“殿下说笑……陛下已在两仪殿等候,请殿下入宫。”
秦怀谷随之下车,视线似无意般扫过宫门两侧紧闭的配殿窗棂,那里,隐约有金属冷光一闪而逝。
“冠军侯请留步。”常何横身拦住,“陛下只召见秦王一人,还请侯爷在此等候。”
李世民面色一沉,正要开口,秦怀谷已淡然出声:“陛下有旨,命本侯随侍调理秦王殿下病体。
若因耽搁致使殿下病情反复,常将军,你可能担待?”
常何面色变幻,支吾道:“这……宫规如此……”
“规矩是死的。”秦怀谷目光一寒,“陛下若怪罪,自有秦某一力承担。”
常何还欲再言,宫门内忽传尖细通禀:“陛下有旨,准冠军侯随行!”
一名内侍手持圣旨快步而来。
常何如蒙大赦,急忙侧身让路:“既有陛下旨意,末将不敢阻拦,二位,请!”
李世民与秦怀谷交换一个眼神,并肩迈过玄武门高大的门槛。
就在二人双足踏入宫门广场的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巨响震彻耳膜,身后那两扇沉重无比的宫门竟轰然合拢,瞬间断绝来路!
几乎同时,头顶机括作响,一道精铁铸就的巨大栅栏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自门楣上方猛然砸落。
“铿”地一声嵌入地面石板,封死了前方去路!
天地霎时一暗。
“终于来了。”李世民骤然止步,袖中手掌握紧虎符,身形却如青松般挺直。
秦怀谷神色不变,唯有道袍无风自动。四周死寂仅存一瞬,随即被震天呐喊撕碎!
“杀!!!”
两侧配殿门窗在同一时刻洞开,黑压压的伏兵如决堤潮水般汹涌而出!
刀枪剑戟反射着从栅栏间隙透入的冷光,瞬间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兵士面目狰狞,装束杂乱,有齐王府护卫,有世家私兵,更有甚者,竟公然穿着禁军制式甲胄,明火执仗,藐视王法!
“哈哈哈哈!”
城楼之上,传来得意忘形的长笑。
齐王李元吉手持长槊,身披金色明光铠,在残光下耀武扬威。
他俯瞰下方陷入重围的二人,脸上尽是志得意满的狞笑。
“李世民!我亲爱的二哥!”李元吉声音因兴奋而尖厉。
“想不到吧?今日这玄武门,就是你的绝地!是你的葬身之所!”
伏兵层层叠叠,刀锋如林,杀气凝成实质,压迫着中央的两人。
前排盾牌顿地,中排长枪前指,后排弓弩上弦,寒光点点,将这方寸之地变成了插翅难飞的死局。
李世民目光平静地扫过周遭成百上千的敌人,最终落回城楼那张因狂喜而扭曲的脸上,淡然开口:“元吉,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李元吉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问题,槊尖直指李世民。
“自然是清君侧,诛国贼!
你李世民结党营私,窥伺大宝,今日,本王就要替父皇,替这大唐天下,除了你这祸害!”
“清君侧?”李世民冷哼一声,毫无惧色,“就凭你,和这些乌合之众?”
李元吉被他那睥睨的态度彻底激怒,厉声嘶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给我上!
取李世民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然而,命令虽下,那挤在前排、最为凶悍的死士们,脚步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圈子中心的李世民与秦怀谷,虽只两人,却自有股渊渟岳峙的磅礴气势。
秦王从容不迫,如磐石镇于激流;冠军侯眼神冰冽,似寒霜冻彻神魂。
无形的威压竟比周遭的刀枪剑戟更令人胆寒,一时之间,无人敢率先踏出那一步。
“废物!一群废物!”李元吉在城楼上气得跳脚,金色铠甲哗啦作响,“他们只有两个人!
你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怕什么?给本王上!怯战不前者,立斩无赦!”
在他的连连催逼下,死士们面面相觑,终于发出一声壮胆的嘶吼。
刀枪并举,那如林的利刃寒光,伴随着汹涌的杀意,朝着中心那两道孤傲的身影,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