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千峰竞秀,万壑藏云。
初升的朝阳将金光洒在七十二峰之上,云雾缭绕间,宫观飞檐若隐若现,恍若仙境。
山道上,一行人在秦怀谷的引领下,正向上攀登。
为首的正是身着青灰道袍、神色平和的清微王李建成。
他身旁跟着一名身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剑的少年。
这少年身姿挺拔,步履沉稳,眼神清澈而坚定,虽年仅十五,眉宇间却已不见稚气,反而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历经风沙磨砺后的坚毅。
正是秦怀谷的二弟子,在北疆历练五年,刚刚归来的李承道。
五年漠北风霜,不仅锤炼了李承道高超的武艺,更让他对师父时常提及的道法自然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他本就心向道学,如今置身于这钟灵毓秀的武当山中,更是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与契合。
秦怀谷走在最前,步履从容,仿佛与这山势融为一体。
他亲自将李建成父子送至半山腰一处早已勘定好的幽静平台。
此地背倚主峰,面朝深谷,视野开阔,泉流潺潺,松柏环绕,正是结庐清修的绝佳之所。
“清微王,此地如何?”秦怀谷停下脚步,声音平和。
李建成环视四周,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脸上露出一丝由衷的赞叹与释然:
“山灵水秀,远离尘嚣,正是潜心向道之佳境。怀谷,有心了。”
他转向秦怀谷,郑重地拱了拱手,“一路护送,妥善安置,建成……感激不尽。”
秦怀谷微微侧身,不受全礼:“分内之事,王爷不必挂怀。”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李承道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满意,“承道。”
“师父。”李承道上前一步,恭敬行礼。
一年未见,师父风采依旧,甚至更显深邃,令他心中崇敬更甚。
“北疆五年,你做得很好。”秦怀谷语气温和,“武艺未曾落下,心性亦磨练得更为通透。
此地清幽,正合你研习道法。往后,便随你父王在此静修,武道并进,守护此地安宁。
你之道,或在其中。”
李承道心中一动,师父此言,既是安排,亦是点明他未来的道路。
他本就向往此道,此刻更是豁然开朗,深深一揖:“弟子明白!定不负师父期望,潜心修行,护卫父王周全!”
秦怀谷微微颔首,又细致交代了随行而来的几名忠心旧部与仆从,嘱咐他们好生照料,并与提前抵达、负责护卫和营造的东宫属官做了最后交接。
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
诸事已毕,朝阳已升高,山间云雾渐散,露出下方苍茫的林海与远处如黛的群山。
秦怀谷站在平台边缘,负手而立,山风吹动他素雅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即将成为李建成父子安身立命之地的山水,目光扫过沉稳的弟子李承道,眼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勘破世情的澄澈。
他转过身,对着李建成及众人,拱手一礼,声音清越,随风传开:
“清微王,承道,诸位,此地事宜已了,怀谷俗缘已尽,就此别过。”
李建成知他心意已决,非是俗情可挽,亦拱手还礼,神色复杂,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怀谷……珍重。”
“师父珍重!”李承道深深跪拜下去,声音带着不舍与坚定。
他知道,师父这一去,恐再无相见之期。
秦怀谷受了李承道这一拜,淡然道:“起来吧。道在脚下,好自为之。”
言罢,不再多言,微微一笑,转身,沿着来时的山道,飘然而下。
他的身影在蜿蜒的石阶上几个起落,便没入苍翠的林荫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下了武当山,秦怀谷并未返回任何城镇,也未与任何旧部联系。
他仿佛真正成了一个闲云野鹤,一路向南,专挑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险峰绝壑而行。
时而驻足观赏云海翻腾,时而聆听松涛阵阵,时而于月下独坐,感悟天地韵律。
他不再动用半分内力,如同一个真正的旅人,用双脚丈量着这方世界的山河。
如此行走了数月,不知越过多少山川河流,他终于来到了一片连绵不绝、耸入云霄的巨大山脉之前。
这是位于大唐极南之地的无尽山系,地图上仅有模糊轮廓,传说其中瘴气弥漫,猛兽横行,更有上古遗种,凡人根本不敢深入。
秦怀谷却毫不犹豫,一步踏入其中。
他避开瘴疠之地,身形如鬼魅般在原始丛林中穿梭,速度奇快,却又悄无声息。
越往深处,地势越高,空气愈发稀薄寒冷,四周渐渐被万年不化的冰雪覆盖。
他目标明确,直指这片山脉的最高峰——一座如同利剑般刺破苍穹的孤绝雪峰。
耗费数日,他终于登上了这座人迹从未至过的绝顶。
峰顶是一片不大的平台,覆盖着坚冰,狂风如刀,卷起漫天雪沫,气温低得足以瞬间冻结血液。
放眼望去,脚下是翻滚的云海,四周是如同浪涛般起伏的雪峰山脊,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永恒的寂静与严寒。
此地,已是此方世界的顶点,真正意义上的“无人之境”。
秦怀谷立于绝巅,任凭足以撕裂普通人的罡风吹拂,身形岿然不动。
他缓缓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最深处,不再压制,也不再掩饰。
“系统。”他在心中默念。
刹那间,一股远超此界理解范畴的磅礴意志,自他灵魂深处苏醒!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屏,在他意识中豁然展开,上面流淌着无数复杂玄奥的符文与数据流。
“是否启动“诸天万界”穿梭程序?”
秦怀谷的意识平静无波,如同这绝顶的冰雪。
“启动。”
“指令确认。开始抽取世界本源道韵……抽取完毕。”
“开始构建跨界通道……坐标锁定……能量灌注……”
“警告:跨界过程存在不可预测风险,宿主灵魂将与当前世界剥离,是否最终确认?”
“确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璀璨夺目的光柱。
以秦怀谷所立的雪峰绝顶为中心,一种无形的、浩渺的波动悄然扩散开来。
四周狂暴的风雪仿佛瞬间凝固,翻滚的云海停止了运动,时间与空间在此刻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停滞。
秦怀谷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朦胧的清光,越来越盛,他的形体在这清光中逐渐变得透明,仿佛要融入这片天地,又仿佛要超脱出去。
他在此界的因果、痕迹、气息,正在被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缓缓抹去、剥离。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生活、奋斗、改变过的土地,目光穿透了万里虚空,仿佛看到了长安城的繁华。
看到了漠北的风沙,看到了武当山上那对开始新生活的父子,也看到了他那几位各有际遇的弟子。
没有留恋,没有遗憾。
清光骤然大放,将他彻底吞没。
下一刻,清光连同其中的人影一同坍缩,化作一个极其微小的奇点,随即无声无息地湮灭在虚空之中。
仿佛从未存在。
峰顶,凝固的风雪重新开始飘洒,云海继续翻腾,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唯有那绝巅之上,空无一物,只余下万古不变的严寒与寂静。
大唐冠军侯、紫宸上将府、瀚海大都督府长史秦怀谷,于此界,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