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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掠过佘塘关,旌旗猎猎,空气里弥漫着血与火的味道。方才那场血战尚未平息,尘土还未落下,地上横着孙秀的尸体,血迹溅在残阳下,宛如铁锈。杨继业立在尸前,手中长枪尚滴着血珠,神情冷峻,眉间透着抑不住的愤怒与怜悯。

佘表怒气冲天,指着他咆哮:“杨七!你小子欺人太甚,打伤我儿,还杀人命案!你爹不管,我来收拾你!”

杨继业尚未答话,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铃声,细碎清脆。随着蹄声渐近,一队女兵自城中疾驰而出。她们身披轻甲,头缠绿帕,手执长刀,整齐划一,气势如霜寒逼人。阳光照在她们甲片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杀气在空气中翻滚。

领头那匹桃红战马上,坐着一位年轻女子。她高挑而英姿勃发,凤翅金盔下露出几缕乌发,随风轻扬。她的锁子金甲紧贴身躯,护心镜明亮如秋水,外罩百花红袍,马动衣飞,裙角翻扬。那张脸,洁白如玉,眉似远山,眼若秋波,唇红齿白,美得不可方物,却又透着凌厉之气。她一现身,天地间仿佛都肃然。

佘表激动得几乎要落泪,声音嘶哑:“赛花呀!快替孙公子和你哥哥报仇!那杨继业心黑手狠,害了孙秀,打伤你二哥,你替佘家出口气!”

佘赛花勒住战马,眼神冷如霜刃。她自幼便与众不同,聪慧好学,天生不服输。兄长请先生授课,她总偷偷坐在窗外听讲;兄弟打拳练剑,她也暗暗随练。三年苦练,她的刀法早已青出于蓝,那份刚烈与坚毅,连父亲佘表都惊叹不已。

那一夜她听到哥哥佘虎负伤的消息,心乱如麻,未加思索便披甲上马。如今眼前的景象倒地的尸体、怒火中的父亲、满面血迹的杨继业让她心头的疑问化为汹涌的恨意。

“爹,”她稳住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佘表指着地上尸体,脸色铁青:“那就是孙令公之子孙秀!杨继业来到佘塘关,强行迎娶,还口出狂言。孙少爷劝他几句,他便出手下毒;你二哥出战,也被打成重伤!他这人心狠手黑,不顾礼义,简直无法无天!”

佘赛花一听,脸色一变,心中一阵紧缩。她从小听父亲提过这门亲事,知道自己是许配给杨继业的。只是十余年过去,没见过面,如今听他闯关伤人、毁礼杀命,不由得怒气攻心。她一拉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向前几步。

阳光从她金盔上反射,照得杨继业眼花。那一瞬,他怔住了。

这女子一身红袍如火,英姿逼人,正是那曾在他梦中出现过的名字佘赛花。她与传闻中一样,清秀绝伦,却多了几分冷傲与杀气。

“杨继业,”她抬头,目光锐利,“你可知罪?”

“你是谁?”他沉声问,手中长枪微微一沉。

“佘表之女,佘赛花。”

杨继业一怔,继而冷笑,声音如铁:“你就是佘赛花?好一个‘女中豪杰’,却有脸出现在我面前?”他眼中燃起怒火,“你父亲背信弃义,退婚另许,还敢出兵阻我。你身为他的女儿,竟不羞不恼?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

佘赛花抿紧嘴唇,神色一动不动,声音低沉却透着倔强的寒意:“为什么?”

那一刻,风从她鬓边掠过,带起几缕发丝,擦过她的面颊。她的手仍紧握缰绳,指节微白,心却像被什么重重压住。她不是不明白这场纷争的缘由只是想从他嘴里亲口听到答案。

杨继业冷冷地看着她,胸口起伏,怒气像被火点燃的铁石。那双沉稳的眼睛此刻满是失望与愤恨:“你问我为什么?我也要问你为什么!”他猛地一抖缰,白龙马前蹄高扬,尘土飞扬。“你爹佘表,当初亲口把你许给我杨家,如今却反悔赖婚未退庚帖,反倒另许他人!”杨继业咬牙,声音一字一顿,怒气似要灼烧空气,“我来余塘关,是为评理!可你爹蛮横无理,恩义不认!而你朝三暮四、喜新厌旧,水性杨花,今日我非要你命不可!”

话音未落,杨继业双手拧枪,枪光似电,一刺而出。

佘赛花冷笑,腰间刀光乍起,寒气四溢。两马对冲,铁蹄翻卷,刀枪相交的一刻火星四溅,震得山谷轰鸣。

一男一女,枪走龙蛇,刀舞霜影,杀得天昏地暗。

杨衮站在一旁,手捋胡须,目光沉沉。他看得真切,心中竟暗暗惊叹:这姑娘身法轻灵,刀势如舞,竟在我儿之上。心中一叹:孙令公为子求亲,不是没眼光,只是我儿福浅哪。

两人大战六十余合,白马与红马在战场上飞转如风,刀光枪影卷起黄尘一片。直到天色暗沉,血光与夕阳混成一色。

忽然,佘赛花一勒缰绳,战马调头飞驰,直奔山外。杨继业冷哼一声,催马紧追:“丫头跑不动了吧?下马受死!”

佘赛花回首一笑,凤眼含光,声音柔中带冷:“杨将军,你以为我败了吗?”

“没败你跑什么?”

“在城外人多嘴杂,有话不好张口。今日引你到此,只想将心中之言说个明白。”

杨继业冷笑,枪头一抖:“少装花样!象你这种女子,活着只会祸人,今日非杀你不可!”

话音未落,他双腿一夹,长枪破空而出,寒光似霜。

佘赛花心头一怒:“好个狂徒!真当我手中无刀?”

她闪身避过,双手一翻,绣绒刀在手中疾转三圈,“刷刷刷”几刀连环劈下,刀风锐利,几乎贴着杨继业头皮掠过。杨继业只觉寒气逼颈,急忙低头翻身,心头一惊:这女子的刀法,竟与先前判若两人!

他正欲反击,忽见她一刀斩下,直奔脖项,枪立刻竖起格挡,“当”的一声,震得虎口生疼。却不料那一刀竟是虚招,刀锋一折,反手扳刀头,刀柄化作鞭势,横扫他腰间

“给我下马!”

只听一声闷响,杨继业整个人被掀下马背,翻滚几圈,枪也脱手。

他刚欲起身,一阵冷意掠过脖颈佘赛花的刀,已压在他喉间。

风止了,天地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杨继业闭上眼,心想:完了,这一回是真死定了。

然而,刀锋迟迟未动。

他微微睁眼,见佘赛花轻轻叹气,缓缓将刀挂回得胜钩上,随后下马,走到他身边,伸手扶起。

“将军受惊了。”

杨继业怔住,看着她清秀的面容与那双澄明的眼,半晌才问:“佘赛花,你这是何意?”

佘赛花低声道:“杨将军,退婚一事,奴家一字不知,此乃家父之错。我既蒙杨家为婚,生为杨家人,死为杨家鬼,从无异心。请将军息怒。”

这番话,字字入心。杨继业愣了片刻,面上铁青的怒气终于松了几分,尴尬地红了脸:“你……你为何不早说?”

“你不容我说呀。”佘赛花轻叹,“将军见面便骂,骂完便打,还伤了我二哥,我岂能袖手旁观?”

杨继业有些窘迫,支吾道:“我……我若真知你无辜,怎会伤人?既如此……你可愿跟我回火塘寨?”

佘赛花羞红了脸,垂眸低语:“奴敬慕将军忠厚耿直,本欲早成连理,只怨消息阻隔。今既得相见,从此生死相随,誓不负心。”

杨继业心头大定,连夜的疲惫与怒意皆散。他苦笑着挠头:“我脾气是急了点,也怪我不该伤你兄弟。”

佘赛花轻声道:“将军心直口快,我懂。只望你日后别再逞强。”

天色渐黑,风里传来雷声滚滚。云从西北涌来,电光一闪,暴雨倾盆而下。

“雨太大,先避避吧。”杨继业勒马望去,前方有座七星古庙,早已荒废,庙门半塌,石狮被苔藓覆盖。

两人牵马入庙,火光映出岁月的裂痕。雨声如鼓,闪电照出佘赛花的面庞,柔光下,她的盔甲反着冷银的光。两人相对无言,只听得外头风雨交加。

这一夜,雨下了大半夜。到天将破晓时才停。天色微亮时,庙外草叶上的露珠闪烁如泪。

两人出庙,风后天清,阳光穿破云层,落在他们身上。佘赛花的眼神柔了,杨继业轻轻牵过她的缰绳,两人并辔而行。

回到佘塘关,佘表早已等得心惊。远远看见女儿安然无恙,又见杨继业同行,不知是喜是惧。

而在山外,火山王杨衮正领军守候。远远看见儿子带着媳妇归来,笑声在山风中朗朗传出:“好!好!哈哈哈走,回火塘寨!”

夜色低垂,天边一轮残月挂在云后,风从山谷吹过,卷着冷露与杀气。佘塘关的喜庆尚未散尽,花轿才抬出不久,鼓乐声还回荡在山道尽头。佘赛花没有回头,她垂着头坐在轿中,双手紧握帕角。一路寂静,只有马蹄和抬轿人压在地上的沉重脚步声。她知道,这场婚礼不再是父母的主意,也不是儿女的情意而是命运的安排。

火塘寨的夜灯依旧通明。山门外,火山王杨衮早已站在台阶上,银须在风中微颤。他听见马蹄渐近,看见那抬回来的花轿,心头一松。继业的婚事,总算圆了。可还没等笑容爬上脸,营门外奔来一骑快马,马未停,声音已到:“老王爷!不好了!”

杨洪翻身下马,尘土未落,人已扑到殿前,声音颤抖:“八少爷要认祖归宗,倒反天汉山!如今被崔虎擒住,生死未卜,您得赶紧救人哪!”

一句话,似惊雷砸在杨衮心上。老将双手一抖,胸口像被铁锥钉了一下。他久久没说话,眼中涌出复杂的神色:儿子要飞了,这倒小事;怕只怕崔虎心狠,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老夫这一辈子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他当即要走,却被长子杨继忠一把拦住:“爹,先让七弟拜堂成亲吧,这事不耽误!成了亲,我们再上路。”

杨衮望着厅内那对新人,灯火映红了两张年轻的脸。佘赛花眼中含泪,低垂着头,继业神色肃然。老将沉声叹气:“也罢,今夜成亲,明日动身。”

翌日天未亮,父子三人披甲出寨,马蹄碎响,奔向天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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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汉山的晨雾还未散,杨家营盘一片寂静。往日那嘹亮的号角声,此刻成了冷风中的回音。杨衮刚一进营,便听得四面哭声此起彼伏,杨家兵士闻声而聚,纷纷跪地:“老王爷可算来了!我们被扔在这里,像没爹没娘的孩子一样!”

“你们八少爷呢?”杨衮沉声问。

“押在崔虎营里。”

“杨洪!”

“在!”

“去请丁贵、崔虎!”

不多时,两人赶到,满脸惶恐。丁贵一见杨衮,眼泪扑簌簌落下:“老王爷,八少爷他……逃了!还打死了几个军兵!”

“逃了?”杨衮一惊,眉头紧锁。

原来,高怀亮被擒后,押入崔虎营中。帐篷北侧设桌椅、油灯,外派二十兵把守,崔三、崔四亲自守门。那夜寒气入骨,连月光都被雾气吞没。

高怀亮被带了长枷,坐在椅上,灯光昏黄映着他的脸,影子在墙上摇晃。他没吃饭,静静地看着案上的油灯,火苗晃动,像是某种嘲讽。

心头的懊悔,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淹来。兄长高怀德被困天汉山,是他亲手造成的局。 他闭上眼,耳边尽是那一声声喊杀与叛逆的回响。

“兄长若有不测,我该何颜以对?若爹来了,见我反叛……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他长叹一声,抬头望天,只见帐外星光暗淡,夜风呼啸,仿佛天地都在压他。

三更过后,营地彻底安静。崔三、崔四倚门而坐,看着天上的星斗,困意渐浓。忽然,帐内传来轻微的“喀嚓喀嚓”声。

高怀亮心头一惊,屏住呼吸。那声音来自床下。

他正要开口,床底下伸出一颗脑袋,压低声音:“八少爷,是我!”

高怀亮一看,竟是杨喜!

“你怎么进来的?”

“我带了几个人,他们在外巡风。我拉开帐底,从地道钻进来的。”

“你要干什么?”

“救你出去!老王爷来了,你若被害,咱们都完!”

高怀亮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声音压低:“太危险了。”

杨喜咧嘴笑:“反正一命,不如拼一拼。”

“那木枷呢?”

“钥匙?”

“不知道。”

杨喜思索片刻,道:“一会儿你把门口那俩人一个个诓进来,剩下的交给我。”

说罢,他钻回床下。

高怀亮沉了口气,抬声喊:“来人哪!”

崔三、崔四立刻进来:“八少爷,什么事?”

“去叫丁贵来,我有要事。”

“丁贵睡下了。”

“他去火塘寨请的我,如今我落在此,他不来见我?不成,快叫来!”

崔三皱眉,只得道:“我去看看。”转身离去。

帐中只剩崔四。

高怀亮指着灯:“给我拨亮点。”

崔四走近灯桌,弯腰点灯。就在这时,杨喜从床底猛地探出,手一拽“扑通!”崔四摔倒在地。还未来得及呼喊,杨喜已经骑在他身上,双手紧扣喉咙,一阵窒息的挣扎后,一切归于寂静。

“八少爷,快!”杨喜喘着气。

他拔出短剑,对着木枷就是一劈。高怀亮摆手:“不用!”只听“咔”的一声,他咬牙一扭,硬是将木枷生生掰断。

帐外传来脚步声。两个士兵疑惑地探头:“谁?”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杨喜一剑封喉,另一人倒在血泊。

夜风呜咽,月光如水。十几个杨家死士早潜伏在暗处,见信号立刻现身。有人递上银装锏与长枪,另有人去马棚牵马。

杨喜低声喝道:“走!”

夜色沉沉,天汉山笼罩在一层灰青色的冷雾之中。山风似刀,卷着泥土与血腥的气味,在山道间回荡。远处偶尔传来犬吠和金属的碰撞声,像是战场残余的呼吸。

高怀亮一枪在手,马下生风。逃出崔虎营的那一刻,他胸中的恐惧已尽数被怒火吞没。十五年来的恩情、羞耻与懊悔,都在这一夜化作枪尖的寒光。他已顾不得一切,只有一个念头救兄长,哪怕丢命!

月光如洗,山路起伏。忽然,前方闪过人影。是崔三,正赶着给丁贵传信回来。高怀亮看见他,双目骤红,几乎没做思索,手中长枪电闪而出。枪尖破风,“噗”的一声,崔三连哼都没哼,倒在尘土里,鲜血很快浸湿了地面。

“走!”高怀亮勒缰,马嘶如龙,直奔山口。

不多时,前方守关的兵卒听到马蹄声轰鸣,纷纷举矛戒备。杨喜在前高声喝道:“八少爷来了!有爹有娘、有妻有子的快闪开!撞了八少爷的马头,脑袋掉了,老婆改嫁,孩子也归人家了!”

这一嗓子,震得夜鸟惊飞,回声荡在山谷。守关兵卒一阵慌乱。那些是杨家出身的老兵,听见“八少爷”三字,心头一震,纷纷让出道来;汜水关的兵却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半是惧,半是不解。

山口被乱石堵住,去路被封。几名杨家兵见是高怀亮和杨喜,立刻上前帮忙搬石挪木,点灯照路。夜风灌入山谷,火光摇曳,人影翻动,像一群夜行鬼魂。

不多时,路通了。杨喜回头一喊:“高先锋!你在哪?”

远处,微弱的火光映出一个身影。那人披甲倚树而坐,盔缨凌乱,面色灰白。正是高怀德。

他已困守山中多日,战马饿得发颤,人也虚弱。此刻忽闻呼唤,他警觉地举枪:“什么人?”

“哥哥!”高怀亮跃下马,奔过去,重重跪下,声如哽咽:“哥哥在上,小弟怀亮叩见!”

高怀德怔住,灯光照亮他弟弟的面容那眉眼间的神情,与当年的记忆重叠。他喃喃道:“你是……怀亮?真是你?”

“是我。”高怀亮热泪横流,把金良祖送信、认祖、被擒的经过一一道来。

高怀德听完,心中百感交集。十五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崩塌,他用力握住弟弟的肩膀:“二弟,咱娘夜夜梦你,父亲临终还惦着。天意让我们兄弟今夜重逢,真不枉此生!”

两人抱头痛哭,泪湿战甲。

杨喜急声提醒:“二位少爷,此地危险,快出山!再迟一步,就出不去了!”

高怀亮抹了一把泪,转身喝道:“哥哥,骑马走!”

众人翻身上马,往山口疾驰。

山口的守军早得了曹翰的命令,正搬石设防。忽见黑影疾驰,高怀亮冲在最前,怒吼声震天:“汜水关军卒听着!我今日只借道救兄,不想多造杀孽。谁敢拦路,休怪我枪下无情!”

对面弓弦作响,箭如雨下。高怀亮双臂翻舞,长枪旋转成银色光圈,箭矢纷纷落地。他们冲入乱军,血光乱溅。

曹翰在后高喊:“堵住他们!活捉反贼!”

“扑!扑!扑!”三声急响,枪影翻腾。凡阻路者皆被挑翻,血流如线。高怀亮浑身染血,眼神冷如寒铁。

这一战,他不再是“杨家八少爷”,而是一个被逼至绝境的野狼。

天汉山下,月光惨白,血光似火。杨家兄弟终于闯出包围,奔向夜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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汜水关营中,崔虎跪在帐前,声音发抖:“启禀老王爷高怀亮忘恩负义,背叛杨家,救出高怀德,杀我部将,如今已投降大周!”

话音落地,杨衮脸色骤变。

他猛地一震,仿佛心口被重锤击中,双手发抖,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一倒。

“父王!”

“老王爷!”

丁贵、杨继业等人一拥而上,慌忙将他抬上椅子。丁贵急急为他掐脉松肩,众人乱成一团。崔虎面如死灰,连呼吸都不敢重。

片刻后,杨衮悠悠醒转,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他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沉:“他投周……也罢。”

眼角的泪无声滑下。那一刻,这位一生铁血的老将,第一次露出苍老与无力。

众人还想再劝,杨衮只是摆手:“你们歇去吧。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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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他辗转难眠。烛光摇曳,映在满是刀痕的床柱上。窗外的风声似在哭,似在叹。

他闭上眼,却无法不想。十五年前的那个孩子瘦弱、怯生,跪在他膝下叫他一声“爹”。他教他练枪、带他征战、待他如己出。如今,却换来一句“投降”。

“我白疼他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你要认祖,也罢;你要保周,也罢;可你该叫我一声‘爹’呀……”

泪从眼角流出,落在手背上,像烫人的火。

晨雾未散,火塘寨内的天色灰白一片。帐外寒风卷着松烟气息,吹得灯火摇曳不定。

杨衮彻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天色微亮,他终于起身披衣,声音沙哑地吩咐:“继业,去,把高怀亮找来,我要问问他。”

这句话,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血。

然而,这一声命令,却是错的。

杨衮今天糊涂了

他忘了,世上最不该派去找高怀亮的人,就是杨继业。

兄弟俩从小一块长大,却情如冰炭。杨衮心软,对义子高怀亮的宠爱远胜亲生。吃的、穿的、用的、教的,全都偏向怀亮。哪怕两人比武、争执,杨衮也总护着那干儿子。

“继业,你学着点你八弟,人家比你灵!”这句话,杨继业听了一辈子。

他没少因此吃亏。甚至当众挨打、受训,心里那股压抑的恨意,像火埋在灰下,越烧越深。

如今怀亮叛逃,杨衮反倒派他去“找人”这哪里是找人?简直是送命。

杨继业心里冷笑,转身出门,脸色比霜更寒:

找他干什么?见着他,我要他血债血偿。

他没有带兵,独自上马。盔甲未束紧,披风也没系好,整个人像一道寒光,直奔大周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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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高怀亮刚救出兄长,已在周营中歇下三日。

山外的雪化成泥,营中灯火通明。兄弟二人说笑叙旧,三日来并无安宁。高怀德喜极而忧喜的是弟弟归来,忧的是他仍未与杨衮父子言明。

“二弟,”高怀德语气里有恳切,“你既已认祖,何不随我入大周?这样兄弟同心,永不分离。”

“哥哥,我不是不愿。”高怀亮低头,声音发涩,“我爹待我如亲骨肉,我怎能不辞而去?我得亲口向他交代。”

杨喜在旁叹气:“八少爷,你救出高先锋,崔虎必恨你入骨。你若回去,不是死路一条?暂且留在此地,等老王爷气消,再回也不迟。”

高怀亮犹豫了。窗外风声如诉,他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也好,再等一日。”

天将破晓,营门外传来军卒急报:“高先锋!门外有一员将,指名点姓要见您他说自己叫杨继业!”

高怀亮心头一动,脸上露出笑意:“我七哥来了?那一定是爹到了!我得回去。”

“要我同行吗?”高怀德担心。

“不必。”高怀亮翻身上马,“家事我自己了结。”

他带着几缕晨雾出了营门。远处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营外土坡上,一骑独立,盔上红缨,枪尖寒光。那人神情冷峻,正是杨继业。

高怀亮策马上前,笑着抱拳:“七哥,一向可好?小弟有札了。”

“住口!”杨继业喝道。

他眼中有怒,有痛,更有多年压抑的怨气。声音如铁打在石上:“谁是你哥哥?你姓高,我姓杨!你叛我父,投我敌,咱们是死对头!今天我要你命!”

“七哥,你别发火。容我说完一句话”

“少废话!”杨继业打断他,枪一横,杀气扑面。“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忘恩负义,背主叛恩,今天我要替爹爹泄恨!你死,也算报恩了!”

他催马上前,银枪破风,“刷刷刷”三枪连出,枪影如霜。

高怀亮却没还手,只是勒马退避,声音颤抖:“哥哥!天作证,我没忘恩!我有难处!”

“没人听你蛤蟆叫!着枪!”

第四枪,带着破空的怒气,直奔怀亮胸口。

怀亮心一横,索性张开双臂,不闪不避。枪尖在胸前一寸处停住,风声呼啸。

他眼圈通红,低声道:“七哥,我不敢还手。杨家待我天高地厚,爹爹倾囊传艺,我怎敢逆他?我恨自己当年不懂事,仗着宠爱欺你们,尤其你我心里愧得很。今日若要我死,我无怨。只求你,带我去见爹一面。”

话声一落,风停了,天地间只剩两匹马的喘息。

杨继业手中长枪微微颤抖,额角青筋暴起。他牙关咬紧,枪尖在怀亮胸前轻颤,却终究没有刺下去。

他胸口翻腾着怒火与哀恸

他恨这个弟弟,却又舍不得真杀。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灰黄一片。

高怀亮仍旧低着头,声音沙哑:“七哥,我只想见爹一面。若他要我死,我跪死在他面前,心也安了。”

山风呼啸,晨雾如烟。两骑马在谷口对峙,枪尖与枪尖相距不过三尺。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火药味。

杨继业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暴起,怒火几乎要从眼里喷出来:“你少装忠厚!我看你这副嘴脸就恶心。接枪!”

高怀亮胸中一沉,原本还想忍着,可被哥哥逼得节节退让,脸上血色也退了三分。他长叹一声:“七哥,我真不想与你动手。”

“少废话!”杨继业怒吼,银枪电闪,一枪直刺胸口。

怀亮被逼得连退两步,终于忍不住,横枪一格,火星四溅。两马一错镫,战意顿起。

“七哥,我敬你是兄长,不想与你动手。要真拼命你差得远呢!”

这话像火倒油,杨继业彻底炸了。

“我爹教你不教我!你仗着那点偏爱,如今反来奚落我?看我不拼了你!”

怒火化作力气,他的每一枪都带着屈辱与嫉恨,猛、准、狠,却全被高怀亮稳稳格下。

两人马踏烟尘,枪影如龙,斗得地动山摇。

杨继业满头大汗,呼吸粗重,衣袍被风掀开,汗水顺着下巴流淌。

“七哥,你还扎呀?”高怀亮一边挡,一边苦笑,“你这也太不知自爱了。我欠咱家情分,不想动真格的。若我真还手,你早没命了。”

“你少逞口舌之快!”

“看看你自己衣裳吧。”

杨继业一愣,低头一看,胸前的战袍上,赫然有几个被枪尖划出的洞口,布条被风一卷,猎猎作响。那是高怀亮留的每一枪,都擦着他身体的皮肉,只差一寸便能取命。

他愣了好一会,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羞怒交加,仿佛有人当众扇了他一巴掌。

“你!”

他什么也没再说,猛地一拉缰绳,掉头回营。马蹄踢起尘土,背影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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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汉山下,杨衮坐在营中,神色阴沉。

忽听外面马嘶人喊,片刻后,杨继业冲进营门,盔歪甲乱,披风破碎。他一见父亲,膝一软,重重跪下,泪流满面。

“爹!孩儿没脸活了!”

杨衮一怔,心里突地一紧:“怎么了?”

“当初您偏心!干儿子您疼,亲儿子您骂!如今好了,人家翅膀硬了,投降大周,反手拿着您教的枪打孩儿!我若不是跑得快,坟头草都长一丈高了!”

他一边说,一边抽剑往脖子上抹。

杨衮惊得大叫:“继业!”猛地抓住儿子的手腕,剑刃划破衣袖,血珠滚落。

“你见着怀亮了吗?”

“见了!”杨继业哭声凄厉,“他说他爹早死,让我别多管!我气不过,跟他交手……他羞辱我,把我征袍扎成这模样!”

说完,他抓起自己的衣襟一扯,战袍破得不成样子,布条随风摆动。

杨衮一看,胸口那口气再也压不住了。

他浑身发抖,手指死死抓着椅把,眼中泪光与怒意交织,声音颤抖如雷:“好哇……小孽障!十五年养你成人,你竟敢拿我教的枪,挑我儿的袍,辱我杨家门风!”

他猛地起身,声音如霹雳:“来人备马,抬刀!”

众将不敢动,只见火山王亲自披挂。银甲罩体,铜锤上肩,走线绳紧缚,盔缨飞扬。那一瞬间,他不再是白发老者,而是怒火焚身的雄狮。

他跨上战马,冷声道:“我亲自去问问高怀亮,还认不认我这个爹!”

战鼓未响,风已起。

老将披甲而去,甲光映得山谷如火,锤影如雷。

不多时,天汉山外,旌旗卷动,雷声滚滚。火山王一马当先,杀气冲天,迎面便是大周先锋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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