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京城郊外的黑松林在暮色中愈发幽深,松涛哀啸,山风如刀。老贼潘仁美满身尘土,心神惶惶,跌跌撞撞地逃入林中。他原以为凭借地熟人稀的林道,或可捡条性命,不料刚踏入林口,忽听前方一声厉喝:“潘仁美,哪里逃!”林影闪动,一个女将单枪匹马横拦去路正是杨门女将,杨排风。
潘仁美脸色煞白,喉头一紧:前有拦路女将,后有杨景追兵,腹背受敌,退无可退。他强作镇定,厉声喝问:“你怎会在此?”
排风紧握烟火棍,双目寒光凛冽:“寇青天昨夜来信,命我们四处布防,料你这老贼要遁入黑松林。你罪恶滔天,逃不了的。”
潘仁美还未来得及分辨真假,左右两侧树林“哗啦”一响,排风身后四名杨府家将破林而出,将众人围定。潘仁美身边只剩潘昭、潘祥和贴身亲信敏希木,顿觉局势危急。
“杀!”潘昭、潘祥怒吼着冲向杨排风,挥刀砍来。排风冷哼一声,挺棍迎战,三人厮杀成一团。刀光如雪,棍影翻飞,松针乱舞。敏希木趁乱欲逃,反被家将四人合围,顿时乱了阵脚。
林中冷风裹着马蹄声骤至,一骑飞驰而来,正是杨景赵延昭。他坐下白马嘶鸣未止,银枪已指向潘仁美:“老贼!你逼死我父,陷害我弟,今日血债血偿!”
潘仁美咬牙切齿:“你杀我儿子,今又赶尽杀绝,我岂能坐以待毙!”怒吼一声,拔出腰间大刀,一招横劈直奔杨景头顶。杨景却不与纠缠,枪尖微沉,灵动如蛇,一个“海底捞月”自下而上,将他的大刀挑飞丈外。
潘仁美惊骇欲绝,刚欲转身逃命,杨景拍马欺身而近,目中杀机如烈焰燃烧,一抖枪身,“喋”的一声,银枪刺入潘仁美胸口,直透心肺。老贼双目圆睁,身子僵立一瞬,随即重重倒下,尘埃四起,血染林地。
与此同时,排风奋勇连击,棍扫刀落,将潘昭、潘祥双双击倒。敏希木亦命丧家将刀下,至此,老贼一党尽数伏诛。
血战毕,四野静寂,唯有林叶簌簌。杨景收枪转身,对排风沉声道:“你带人回府,速报太君,我赴金殿请罪。”
排风却不肯独回:“我杀了潘昭、潘祥,我也请罪。”杨景摇头:“你听我命令,替我向母亲报信,大仇已报。”
排风咬唇点头,转向家将:“快,护我回府!”
杨景收拾戎装,驰马入京。东方已白,街市未动,潘府门前守军早撤,静得可疑。其实这是寇准一计明为搜府,实为放虎归山,以激杨景诛贼。果如所料,杨景未负重托。
与此同时,寇准得报潘仁美已死,呼延丕显亦收兵撤回,寇老爷悄然回府,静观其变。
午朝时分,金銮殿上,百官朝拜方毕,只见一人跪倒丹墀,正是杨景赵延昭,面容肃冷,直叩金阶:“臣有罪,请旨治罪。”
太宗赵光义一怔,问道:“杨爱卿何罪之有?”
杨景声音如钟:“臣为父兄报仇,昨夜杀潘仁美于黑松林,连同潘龙、潘虎、潘昭、潘祥,以及其党敏希木,俱已伏诛,臣甘受军法。”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太宗震惊:“胡言乱语!太师三日前已发配温州,你怎说他藏匿府中?”
杨景肃容再奏:“太师欺君罔上,假托充军,实则潜居府邸。昨夜遁逃途中,被臣缉杀。事有证据,请万岁派人验实。”
太宗疑惧交加,急遣御林军前往核查。不久回报:潘府空无一人,黑松林确有尸五具,皆死于兵刃之下。
金殿之上,气氛凝滞如冰。殿门外,一队内侍疾步而入,呈上急奏:“启禀万岁,潘府送来讣告,潘太师于今晨死于非命。”
赵光义原本靠坐龙椅,听到此言猛地一震,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猛然站起,目光如刃,咬牙怒斥:“杨景,你竟然……真的将他杀了?”
他心中翻涌。为了保全这位老丈人,他不惜屡屡宽宥,甚至不惜暗示放人赦罪,谁知今日竟传来潘家死讯。潘妃若知此事,焉能善罢甘休?堂堂国舅、太师,竟命丧杨家将之手,皇家的颜面何在!
赵光义怒发冲冠,指着杨景厉声道:“你胆大包天!朝廷已赦太师死罪,你却私自追杀,置圣旨于无物、将朕的颜面践踏于地!来人将杨景推出午门,不必等午时三刻,即刻斩首示众!”
殿上金吾卫如狼似虎应声而上,刀锋在手,杀气腾腾。文武百官一时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寇准目光一沉,扫视群臣,见八王赵德芳满面惊骇,却仍迟疑未言,他立即迈步上前,沉声跪奏:“万岁刀下留人!”
赵光义正在起草诏令,被这突如其来的奏本打断,面色不悦,冷眼斜睨:“寇爱卿,你也要替杨景求情?”
寇准拱手,声如洪钟:“万岁,臣不是求情。杨景之罪,诚如圣上所言,确为违旨,应斩。但……杀了他,太便宜了!臣以为,应将他剥皮锉骨、千刀万剐,方解天下之愤!”
赵光义闻言一怔,眉宇微舒:“嗯?此话倒还入朕之意。”
旁边八王赵德芳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寇准倒是添柴加火,看似附和,实则变招!
赵光义点头冷笑:“寇卿既然不求情,那你说,该如何处置?”
寇准顿首:“臣以为圣裁仍嫌太轻!杨景杀得是何人?太师、国舅皇亲国戚!此举如若容忍,何以昭法度?”
赵光义听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寇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朕只因他杀了国亲,才将他问罪?”
“正是!”寇准毫不迟疑,“您乃一国之君,所论是非自当以律为准。可若杀庶民百姓就无罪,杀皇亲就是死罪,这不是混淆是非、枉法徇情么?”
赵光义勃然色变:“寇准,你这是质疑朕徇私!”
“臣不敢!”寇准声音陡然一转,掷地有声,“但臣要问杨景为人忠厚,尽人皆知,他若无冤愤,何至下此毒手?为何定要置潘仁美于死地?”
赵光义眼神闪烁,沉默片刻:“不就是为七郎报仇么?朕已责罚潘洪发配,既罚了就不打,打了就不罚。”
寇准眼神锐利:“潘太师何时离京赴任?”
“三日前。”
“为何三日过去,却死在黑松林?太师既蒙赦免,为何不启程赴任?此人贪生畏罪,抗旨不遵,罪上加罪!”
赵光义皱眉:“你何以得知?”
寇准拱手一笑:“臣早有查访潘仁美花银赎买死囚五人,顶替充军。他本人则潜回府中,勾通北国细作耶律文、敏希木,意图谋反!”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寇准继续冷声道:“北国萧太后派人送马赠礼,密使潜入京城,图谋与太师里应外合,趁机攻我边防。而耶律文行刺未遂被擒,其口供在此!”寇准从袖中取出一纸供词,呈于御前。
赵光义接过细读,眉头越皱越紧。
“臣再请万岁召耶律文上殿对质,赃证俱在,必无虚言!”
赵光义一声令下,御林军将耶律文带至殿前。审问之下,其供词与寇准所奏一字不差。当又令其识认尸首,果真在黑松林中发现敏希木尸骸。再传潘府大管家刘霸对质,证实确有以死囚顶替充军之事。
皇帝面沉如水,终无话可驳。
寇准再叩首道:“万岁,杨景之行,虽违军令,却是因祸得福,为国斩贼,为民除害,不杀无辜,不滥用私权,此等忠臣,杀之何以服众?”
八王赵德芳亦上前附议:“上次宽饶潘洪,实是情法难全。此番潘仁美再投敌谋反,死有余辜。杨景铲奸,乃是大宋之幸!”
此时此刻佘太君一身素袍,拄着龙头拐杖,步履坚定地登上丹墀。她头发已白,面上却不见惧色,眼中满是悲愤与不屈。太宗赵光义望着她的身影,心头陡然一震。
殿中众臣皆低眉垂首,不敢言语。刚才潘仁美伏诛,金殿血迹未干,杨家将血债得报,而杨景却已被宣为死囚。
太宗眸光微沉。是杀,是赦?权衡间,百官的态度已给出答案。
“宣杨延昭上殿。”
随着一声传令,杨景缓缓登阶。他身披血衣,面色苍白,长跪于殿前。赵光义注视着他良久,终于开口:“杨景,你枉顾律法,杀潘仁美尚可理解,却连潘龙、潘虎诸人皆诛,情虽可悯,法难容情。朕若斩你,老令公在天之灵何以瞑目?若不罚,又怎对天下律条交代?朕念你功勋与孝心,特准你充军温州,服役十年,十年后若命不绝,可得归朝。”
杨景低头叩首,声音沉稳:“谢主隆恩。”他心中却已知足杀父之仇已报,纵使前路是炼狱,也不悔。
太宗一锤定音,八王赵德芳却面色一变。他是杨景的妹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发配苦役?可眼下形势如铁,几条人命摆在那,他一时也只能咬牙沉默。
杨景被换上囚衣,由两名解差押赴出京之路。临行前,佘太君拦住解差,请求道:“劳烦两位改道一程,从天波府门前走,我好给小儿备些衣物银两。”解差也知杨家威望,点头应允。
府门前,柴郡主已率儿子杨宗保、宗勉等候。她早已泪流满面:“郡马,此去温州,山远路险,你一人他乡为囚,万事需多保重。”
杨景听罢,眼眶微红,强忍情绪低声回道:“你我夫妻深情自知,我虽充军,但忠骨未改。望你照拂老母,抚育宗保,切勿忧心。”
随后,他又叮嘱八姐九妹几句,将随身衣物交接妥当,转身登车出京,未再回头。
然而,杨景刚走不过数日,边关便传来紧急军报北国大举发兵犯境,连破三关,形势危急。岑林、柴干入朝请兵,朝堂却一时无人敢应。
太宗皱眉:“何人可领兵应敌?”
百官面面相觑,金殿上陷入死寂。
佘太君再度登殿,老泪纵横,哀声启奏:“万岁,昨日来报,杨景充军途中水土不服,重病缠身,恐难支撑。老臣年迈,只有此一子,愿陛下开恩,召其回京调养,病愈再行遣戍。”
赵光义闻言沉吟:“才离京数日便要回来,未免太急。且路远难返,当地也可延医诊治。”
太君含泪退下,走在宫外,恰逢百官议论纷纷:
“边关危急,而杨景却被发配……”
“若他在朝,何惧辽兵?”
“杨景英勇,统兵有方,可惜了……”
这些话如刀般刺入太君心中。她顿住脚步,脸色凝重,忽有所悟,转身疾步归府。
半月后,老太君第三次上殿,满眼血丝:“万岁……昨夜来信,我儿病亡于途中。臣只愿接他灵枢回府,入土为安。臣年迈无依,望圣上准允。”
金殿寂然,赵光义怔住杨景死了?
他心头一阵悔意涌上来。若早些准其返京,又何至于此?
“罢了,人死罪消。准许灵枢入城。”
老太君与柴郡主叩谢退下,命人星夜出发迎回遗骸。
三日后,城门尚未见灵车入,京外却已烽火四起辽军先锋马涂温率十万铁骑,直逼汴梁!
原来当初朝廷不发援兵,边防失守,守将皆弃关而逃。韩昌主力尚未抵达,先锋马涂温便独自深入,誓夺东京首功。
此时,皇宫戒严,城头告急,金殿上人心惶惶,赵光义坐立不安……
京城白日惨淡,风卷尘沙,旌旗无力地垂挂在残破的城楼上,仿佛一面面染血的哭幡。辽兵破关而入,铁蹄如风,刀光如雪,直扑城中而来,势如猛虎下山。鼓声未停,惨叫已起。百姓惊魂未定,街巷之间哀号四起,宛如鬼哭神嚎。
家家闭门,户户惊惧。宫墙之下、民宅之中,无不笼罩在惊惧与血色之中。那些穷凶极恶的辽将,夜入民宅,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兵锋所至,寸草不留;长街之上,血迹斑斑,尸横遍野。
三日之间,整个京城陷入修罗炼狱。街口的尸堆已高过车辙,暗巷中的血水流出沟渠,染红了官道与城砖。惊惶失措的百姓或藏于井中,或躲于地窖,甚至有将新生婴儿掩口窒息者,只为换取片刻喘息。
都城,原是天下文武云集、车水马龙之地,如今却成了炼狱地府的映照。金銮殿上不见朝臣笑语,市井之间唯有哭号哀声。日光惨淡地照在高悬的免战牌上,映得满城阴影沉沉,令人胆寒。
北风呼啸如号角,战马嘶鸣似催命。此刻的大宋京城,不再是皇权威严的象征,而是一座被践踏的废墟,被嘲笑的废墟,被血与火吞没的废墟。
三日之后,辽将马涂温带兵围城,勒令宋军出战。赵光义吓得面色灰败,急召镇京大帅点兵应敌。结果却是一场接一场的惨败仅仅一日,十员大将俱败,铩羽而归。
老将呼延赞披挂亲征,却被马涂温一阵强攻打得抱鞍喷血,几乎命丧沙场。高琼、高君保请战,太宗却一把拉住不放,心中顾念着这对御外甥的安危。长胜王石延昭自告奋勇,出马交锋三合,不敌之下,手中长刀竟被磕飞,狼狈退入城中。
一时间,宋军诸将胆寒,城中无人敢再出战。无奈之下,只得挂出免战牌,一日一道,三日六悬。城头沉默如死,敌营却叫骂如潮,马涂温仰天高骂宋将,将杨家将名号翻来覆去地羞辱,更引得辽兵纵射雕翎冷箭,打得城头将士伏低不语,太宗更是冷汗涔涔,几欲昏厥。
金殿之上,三日未归的赵光义焦灼坐朝,心力交瘁。他本想借众臣之智退敌,却不见一人敢言。目光一转,看见站在下首的寇准,冷哼一声,压住火气:
“寇天宫。”
“臣在。”
“兵临城下,宋将连败,卿有何退敌之策?”
赵光义话中藏针,分明是当初劝他斩潘仁美时的反唇相讥。寇准却神色自若,双手一拱:“万岁,臣早有良谋,就怕万岁不肯用人。”
“寡人言听计从,你有计,快快道来!”
寇准淡然一笑:“杨景若在,何愁敌不退?”
皇帝脸色顿时一寒:“杨景已故,卿此言何意?”
“杨景虽亡,天波府尚有女将在侧,个个身手不凡,胆略过人。纵是寡妇孤儿之身,亦堪将星之任。只要圣上能亲往礼请老太君,开口求战,女将出阵,定能大破马涂温!”
赵光义一时沉默。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内心挂碍重重。一个朝堂天子,亲赴杨府,求寡妇上阵?何况杨家方才痛失杨景,府内早已是白幡遍地、哭声连天。
寇准察觉皇上迟疑,拱手再言:“臣愿保驾,一同前往。”
赵光义无奈,只得应允。
未时,龙车出宫,禁军前导,寇准等人随驾。太监早先送旨至杨府。府门外早铺净水除尘,张灯结彩以表接驾之礼。八姐九妹亲扶佘老太君出迎,老太君步履虽缓,神情却依旧肃穆,银丝插簪,素袍加身,仪态不凡。
皇上落座银安殿,老太君叩拜已毕,奉上香茶。赵光义强装关切之色:“老爱卿近来安好?郡马逝世,朕甚为挂念。”
佘太君点点头,目光透出凄苦之意:“儿孙一个个都走了,老身再强也撑不住太久。”
皇上听她言语悲切,想张口请战,又觉难以启齿。寇准见状,轻咳一声:“太君,近日金殿外炮响连天,可曾听闻?”
佘太君摇头:“耳聋多年,炮声未闻。”
“城外马涂温十万大军压境,已破我数将。如今他在阵前高声辱骂,点名叫战,偏偏指名姓要战杨家将!”
老太君眼神猛地一凛:“辱我杨家将?”
“正是。他说,‘听说杨家刀枪无双,女将个个不凡,如今怎么一个不敢露面?’”
佘太君紧握拐杖,浑身颤抖:“我六儿若还在世,哪容这等贼将猖狂!”
“杨景虽亡,女将尚在。太君,愿否借兵一试?”
老太君缓缓闭上双目,良久才开口:“她们是寡妇,出战多有不便。”
寇准一听,大袖一挥,叹道:“大宋竟至如此地步!万岁,若无他计,便是修降书投表罢了!”
府中气氛如沉重的铁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寇准刚说完话,银安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又脆又亮的嗓音,带着几分讥刺和怒意:“饭桶年年有,今年最多!连个小小辽国先锋都打不过,倒不如死了干净!”
这突兀的一嗓子,震得随驾文武面面相觑,寇准都怔住了,太宗赵光义皱眉抬头:“谁在外头喧哗?”
众目一齐望去,只见门口立着一个丫环。她头顶梳着高高的大抓髻,末梢绑着根鲜红头绳,红袄红裤,脚踩大头布鞋,一副乡野模样。肤色略黑,却神气凛凛,一口白牙在灯光下闪亮。她一手叉腰,一手擎着根粗若茶杯口的铁棍,气势凛然,眼神明亮得仿佛能劈开殿中的阴云。
赵光义面露惊疑:“这是谁家的丫头?”
佘太君面色一变,低声答道:“启禀万岁,她是我府中的烧火丫环,名唤杨排风。性子野得很,疯疯癫癫,说话不经脑子,望陛下恕罪。”
寇准听罢,眼底却闪过一抹笑意他早知此女胆识非凡、力气惊人,正愁无人敢应敌,没想到偏偏这火丫头自己跳了出来。
他招手笑道:“排风,你说我这宰相是饭桶,那你倒是行不行?”
杨排风挺胸抬头,声音洪亮如锣:“怎么不行?只要我们老太君一句话,我立刻出城,把那马涂温打得连娘都认不出!”
寇准喜出望外,回身看向佘太君:“老太君,这话可是她自己说的,不如成全她一试?”
佘太君气得脸都发白,手指轻轻一抖。她当然明白排风是个惹祸的主儿,此刻却在圣驾之前口出狂言。可眼下若发作,无异于自取其辱,只得勉强忍下怒意,冷冷道:“你要真有本事退敌,那便去!”
赵光义被这一幕逗得哈哈一笑,心想:杨家果真奇人辈出,连烧火丫头都胆大如斯。
他点头道:“排风,若你真能退兵建功,朕自当重重封赏。”
谁知排风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一甩棍子:“我才不要什么封赏!我就喜欢在家烧火伺候奶奶,比当官自在。”
寇准瞧着这股子傲气,心中暗赞,嘴上却装作不以为意,语带试探:“你一人出城去退兵,敢吗?”
杨排风眼珠一转,立刻明白寇准的意思,假装胆怯道:“我一个人可不敢去,见着生人我就害怕。要是我们老太君挂帅,我才敢跟着出马。”
此言一出,佘太君的眉头“唰”地沉了下去。她本想装聋作哑,如今却被这丫头当众逼上梁山,脸色青白交替。
赵光义倒乐了:“老爱卿,既然排风如此信任你,不如你便挂帅吧。你年事已高,不必亲自冲阵,只需坐镇军前,为她壮胆助威。大敌当前,国事为重,朕定铭感于心。”
寇准见机再添一把火,笑道:“太君一生忠烈,岂会看大宋危难袖手旁观?万岁放心,老太君深明大义,定能退敌安邦。”
佘太君沉默良久,眼神在殿中扫过。寇准、赵光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周围文武无不屏息。她知道,若此刻推辞,只会被世人耻笑。杨家忠烈几代,怎能在她手中断了这口气?
她心头一叹,终于开口:“好!既然如此,老身便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