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推眼镜的手刚落，那圈浅浅的印痕在桌面上愈发清晰，仿佛在诉说着方才的紧张与转折。
陈砚舟没动。手机依旧反扣在桌面，屏幕朝下，像被按住的证物。他盯着那圈压痕，像是在数它边缘的弧度。会议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椅子挪动后留下的轻微刮擦声，还有赵宇临走前那句“下午见”的余音，在头顶的日光灯下晃了一圈，散了。
他闭上眼。
不是休息，是复盘。
刚才那番话，每一句都踩在点上——投诉视频、理赔金额、坪效数据……但真正起作用的，是老者手指那一颤。人可以伪装态度，可身体记得真相。他知道，自己赢了半局。可这半局，够不够撬动整个项目？
就在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陈砚舟深吸一口气，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策略在碰撞，就在这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晰感涌入……
视网膜上忽然浮出一行字：
【检测到连续三次完美应对危机（舆论反转、数据反击、心理博弈），解锁“高级谈判技巧”（临时卡）】
没有提示音，也没有弹窗动画，就像有人在他脑子里轻轻推开了扇门。
一股热流从后颈窜上来，直冲太阳穴。刹那间，无数画面、语调、节奏、停顿、眼神角度、呼吸频率，像被压缩的数据库一样灌进意识深处。某国劳工谈判中工会代表如何用三句话让资方主动加薪，某科技公司cEo如何在投资人质疑时反问一句“您上次见用户哭是什么时候”扭转风向，甚至还有街头小贩和城管周旋的微表情拆解……
他的手指微微抽了一下，但呼吸没乱。
三秒。
仅仅三秒，他把那些信息压进了记忆底层，像把一堆乱码整理成可调用的程序。
睁开眼时，目光已经变了。
不再是等对方出招再拆解，而是——提前看见对方要往哪走。
他抬手摸了摸外套口袋，红笔还在。蓝笔也还在。笔记本合着，但那行“下一步，谈钱”已经被他用指甲在封面上划了一遍，留下浅浅的凹痕。
手机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资料已发，注意查收。”
他没看。
现在不需要了。
有些事，已经从“求证”变成了“布局”。
第二天上午十点，招商会议室。
赵宇坐在靠门的位置，衬衫第三颗扣子绷得发亮。他低头翻着文件，其实一个字没看进去。
“待会儿那人叫张维，国际家居品牌华东区总监，脾气硬，最爱拿‘品牌形象’当挡箭牌。”他低声说，“上次我们提亲子主题，他直接说‘我们不做菜市场风格的合作’。”
陈砚舟点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像是在测试节奏。
门开，张维进来。西装笔挺，领带夹闪着冷光，手里端着咖啡，连杯套都没撕。
“陈先生。”他坐下，语气客气但疏离，“贵方的理念我很欣赏，但恕我直言——我们的品牌定位，不适合出现在一个以家庭客流为主导的商业体里。”
话音未落，陈砚舟已经滑开平板，递过去。
“张总，贵司去年在上海推出的‘亲子节限定款’系列，销售额同比增长47%，其中28%的订单来自非核心商圈的家庭消费者。”他语速平稳，“而江川市目前同类产品渗透率不足12%，潜在转化空间预估35%以上。”
张维的手顿住了，咖啡杯悬在半空。
“您担心的是品牌调性被稀释。”陈砚舟继续，“但我们设计的品牌专属通道，能确保顾客从停车场直达门店，全程无交叉动线。等候区采用独立声场系统，儿童游乐区噪音不会传入贵方区域。”
他顿了顿，抬头直视对方：“更重要的是——您今年q2财报显示，华东区新增客户增速同比下降6.3%。而我们的调研数据显示，江川市中产家庭月均消费增长9.1%。您不觉得，下一个增量市场，正在家门口吗？”
陈砚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保持冷静。他仔细观察着张维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试图从中捕捉到对方真实的想法。当他说到‘江川市中产家庭月均消费增长9.1%’时，他注意到张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的声音。
张维没说话。
他的视线从平板移到陈砚舟脸上，又移回去，像是在确认这人是不是背过稿。
赵宇悄悄抬头，看了陈砚舟一眼。
这小子……怎么跟昨天不一样了？
不是穿着变了，也不是语气变了。
是他说话的方式——不再是“回应”，而是“引导”。
每一个数据，每一句话，都像提前埋好的钉子，等着对方自己踩上去。
张维终于开口：“这些数据……你们自己做的？”
“走访样本217户，问卷回收率89%，误差率控制在±3%以内。”陈砚舟说，“如果您需要原始记录，我们现在就可以调取。”
张维沉默了几秒，缓缓放下咖啡杯。杯底碰上桌面，发出一声轻响，咖啡表面泛起细小的涟漪，张维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我可以把方案带回总部讨论。”他说，“但入驻条件，我们需要重新评估。”
“当然。”陈砚舟微笑，“我们随时配合。”
门关上后，赵宇一巴掌拍在桌上：“成了！”
他转头看陈砚舟：“你他妈什么时候把人家财报都摸清楚了？”
“没摸。”陈砚舟收起平板，“是系统教的——谈钱之前，先让人意识到自己缺什么。”
赵宇愣住：“系统？”
“嗯。”陈砚舟拉开背包，拿出笔记本，翻开一页空白纸。蓝笔落下，写下一行字：
“谈判不是说服，是让对方自己得出你想让他得出的结论。”
他写完，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那支红笔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光痕，像刀锋划过桌面。
赵宇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下午董事会，你还去？”
“去。”
“准备说什么？”
陈砚舟合上本子，站起身，把蓝笔插回口袋。
“让他们自己意识到，”他顿了顿，“不签，才是最大的风险。”
赵宇张了张嘴，想笑，却没笑出来。
他忽然发现，这小子的眼神，跟昨天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是冷静，现在是——
锋利。
他转身要走，手搭上门把时，陈砚舟忽然开口：
“赵哥。”
“嗯？”
“你上次说，吴振海在找人挖你团队的技术主管？”
赵宇回头：“你怎么知道？”
陈砚舟笑了笑，没答。
只是从包里抽出一张纸，轻轻放在会议桌上。
纸上打印着一份简历，照片下方的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周三下午三点，星耀文化后巷咖啡馆，穿灰夹克的男人给了他一个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