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走出酒吧包间，江风裹挟着码头特有的咸腥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把手伸进裤兜，摸到了那部还在震动的手机，拿出来时，屏幕还亮着那封邮件的标题。
他没点开，只是盯着看了两秒，然后锁了屏，塞回裤兜。电梯门打开，冷风扑面而来，医院走廊的灯光比码头的灯白得多，也冷得多。
他走出电梯，脚步没停。护士站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写病历。三一四病房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像是困兽在撞笼子。
陈砚舟推开门，吴振海正靠在病床上，脸色发青，手边的点滴管晃得厉害。床头柜上摆着一份报纸，头版是“某地产项目因走私建材被查封”的模糊报道，旁边压着半杯凉透的茶。
“你还有脸来？”吴振海猛地坐直，声音沙哑，“我倒了，你也别想站着！明天我就让工地围起来，看你拿什么交房！”
陈砚舟没说话，走到窗边，顺手把窗帘拉上一半。阳光斜切进屋，落在吴振海脚边的拖鞋上，一只歪着，一只翻了底。
“你心率过快。”陈砚舟终于开口，“监控仪刚才响了三次，护士没进来，说明他们接到指示——让你安静躺着，别激动。”
吴振海冷笑：“你以为你是来看病的？我告诉你，这病住不了几天，等我出去，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你出不去了。”陈砚舟掏出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和那杯冷茶并排，“缉私案只是开始。供应商已经开始倒戈，六家合作方昨天集体解约。你的现金流撑不过下个月。”
“钱？”吴振海拍了下床沿，“我缺的是钱？我有的是人！有办法！你这种小崽子懂什么叫资源？”
陈砚舟点点头：“你说得对，你确实不缺人。比如那个吸毒的司机，是你花五万块雇的吧？让他开着报废车冲我工地大门，最好当场撞死我，省得打官司。”
吴振海瞳孔一缩，手指猛地攥紧床单。
“胡说八道！谁说的？你有证据？”
陈砚舟没回答，只是用拇指点了点手机屏幕。
一段录音响起。
“……找个人，别用公司名，现金给。最好是那种活不了几年的，脑子不清楚的，撞死了也算替社会减负。目标是陈砚舟，越狠越好，最好当场毙命。事成再给五万，尸首都别留。”
病房瞬间安静。
吴振海的脸从青转红，又从红转白。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凶狠逐渐变得慌乱，像是被人突然扯掉了遮羞布，露出底下溃烂不堪的真相。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可那股子底气却像被抽干了一样，怎么都聚不起来。
“AI合成！”吴振海吼道，“这种东西能当证据？随便剪两段语音就能搞死人？你这是陷害！我要告你！”
“你可以试试。”陈砚舟把手机收好，“不过在那之前，建议你先问问你的律师，伪造司法录音的刑事责任重，还是指使杀人未遂更重。”
吴振海喘着粗气，额头冒出冷汗。他伸手去按床头铃，手指刚碰到按钮，陈砚舟轻轻说了句：“我来之前，已经通知警方十分钟后到。”
“你算什么东西？敢报警？”
“我不是报警的人。”陈砚舟语气平淡，“我只是证人。真正的报案人是你前天通话的那个中间人——他今天早上在派出所自首了，带了一堆转账记录和聊天截图。”
吴振海的手僵在半空。
“他还供出你去年让工人冒充购房者骗贷的事。”陈砚舟补充，“顺便提了一句，你让他处理掉一批不合格钢筋，说是‘反正没人查’。”
“放屁！”吴振海猛地掀开被子要下床，“你们串通好了是不是？想把我弄进去？我告诉你，我在上面有人！一个电话就能让你所有项目停工！”
他刚站起身，胸口突然一闷，监控仪发出尖锐警报。他扶住墙，呼吸急促，嘴唇发紫。
陈砚舟没动，也没叫护士。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威胁。”他说，“心梗后三天就发火，医生没告诉你活不过六十？”
“你……”吴振海瞪着他，眼里全是恨意，“你以为赢了？我倒了，江川这盘棋照样转！你这种靠运气爬上来的小人物，早晚被人踩下去！”
“我不是靠运气。”陈砚舟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这是你妻子拍卖会买的翡翠戒指鉴定编号，和你空壳公司付款记录完全匹配。资金来源是那笔‘海外文化基金’——审批人姓李，是你表弟，现任文印中心主任。”
吴振海整个人愣住。
“你连我家里人都查？”他声音发抖。
“我不查人。”陈砚舟收起纸条，“我只看账。钱流到哪，真相就在哪。你用慈善洗钱，用文化包装暴力，甚至连设计都要改到耗电翻倍——就为了显得‘大气’。可你忘了，电表不会撒谎，银行流水更不会。”
陈砚舟站在床边，身姿挺拔如松，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击在吴振海的心上。吴振海则瘫坐在病床上，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脸上满是愤怒和不甘，那双原本犀利的眼睛此刻却透露出几分慌乱和绝望。他试图撑直身体，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顿了顿，看着吴振海逐渐灰败的脸。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你觉得自己是规则制定者。可实际上，你连规则怎么运行都没搞懂。你砸钱，是因为你怕；你杀人，是因为你慌。而我站在这儿，不是为了听你喊狠话，是来告诉你——游戏结束了。”
吴振海张了张嘴，还没出声，病房门被推开。
两名警察走进来，肩章反光映在墙上。
“吴振海先生，您涉嫌指使他人实施故意杀人行为，现依法对您进行传唤，请配合调查。”
吴振海猛地转身，指着陈砚舟：“他是假的！录音是假的！你们不能信他！我有钱！我可以请最好的律师！我认识市里的人！”
警察没理会，一人出示证件，另一人拿出执法记录仪开始拍摄。
陈砚舟站在原地，把手机里的录音文件导出，递给为首的警官。
“这是原始音频，已做哈希值校验。备份在云端，随时可调取。”
警官点头记下他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吴振海被架着往外走，经过陈砚舟时突然停下，咬牙切齿：“你记住，今天这事，我没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别想安生！”
陈砚舟看着他，嘴角微微往下压了一下。
“我等你。”他说。
警察带着吴振海离开，走廊里只剩下脚步声和渐渐远去的咒骂。陈砚舟站在病房门口，没动。
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吴振海背后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不会轻易罢休。
几秒后，他低头看了眼手机。
陈砚舟走出病房，脚步虽然沉稳，但心里却并不轻松。他知道，吴振海背后肯定有着庞大的关系网，这次虽然把他送进了警局，但想要彻底扳倒他背后的势力，恐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过往与吴振海交锋的种种画面，那些明枪暗箭，那些阴谋诡计，都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将这场斗争进行到底的决心。
转身走向电梯时，他听见护士站有人在打电话。
“对，三一四房刚被带走……什么？家属来了？让他们去刑警队问……哦，说是大老板亲戚？那也得排队。”
陈砚舟按下电梯按钮，金属门缓缓合拢。
最后一道光线消失前，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切成两半，一半留在医院，一半被吞进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