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刚关上,赵宇还在大声嚷着“稳赚不赔”,那名陌生男声便冷笑着抛出一句:“前脚被人抄方案,后脚就敢谈盈利?”
陈砚舟没接话,也没坐下。他径直走到投影仪旁,手指轻按开关。屏幕亮起,亲子区客流热力图缓缓展开,红黄色块密集分布,标注着“日均300组家庭”“停留2.1小时以上”。
吴振海的代理人正要开口,见这画面一出,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只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品牌方总监盯着数据看了两秒,眉头微动。
陈砚舟这才开口:“负一层,我们打算做儿童主题街区。引入本地口碑好的早教和玩具品牌,租金让利百分之十五。”
“让利?”赵宇在后排插了一句,“你疯了?这地段租出去至少八百一平,你打八五折还主动贴宣传?”
“不是白让。”陈砚舟目光没移开屏幕,“换三个月内开业,换人流导入速度,换家长带着孩子往上走。”
他说完,转向品牌方总监:“一层小吃街,我们不做连锁快餐,主打江川老字号。模式也简单——不收固定租金,改抽成,二十个点。”
总监原本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听到这儿身子往前倾了半寸:“抽成?你们不怕账算不清?”
“怕。”陈砚舟点头,“所以我们请第三方财务公司驻场,每月公开报表。”
“你这是要把自己家底亮给人看啊。”赵宇摇头笑,“投资人听了得吓跑。”
“他们不会跑。”陈砚舟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会议桌尽头的老者身上。对方的手指正轻轻摩挲着翡翠戒指,平板上的pdF还没关。
“二到四层,高端区不动。”陈砚舟语调平稳下来,“但动线设计会调整。比如三层中庭,计划做‘城市童话季’展览——卡通人物巡游、亲子dIY工坊,全免费入场。”
他顿了顿,看着品牌方总监:“您担心平价业态拉低调性?可如果这些家庭逛完展览,顺脚走进旁边的轻奢女装店呢?”
总监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变了。
“数据显示,带孩子的女性消费者,在商场停留时间比普通顾客多四十七分钟。”陈砚舟调出一张新图表,“而这四十七分钟里,她们有百分之六十三的概率产生二次消费。”
赵宇猛地一拍大腿:“好家伙,你是把娃当招商大使用了?”
陈砚舟笑了笑,没否认。
吴振海的代理人终于坐不住了:“这套说辞听着新鲜,实则乱来!综合体不是游乐场,品牌形象不能靠蹭热度维持!”
“我没想蹭谁的热度。”陈砚舟语气依旧平静,“我只是算了一笔账——去年全市新开商业体七座,空置率平均百分之三十一。为什么?因为都在学上海、抄香港,结果本地人觉得贵、外地人不来。”
他停顿一下,看向老者:“江川需要的不是复制品,是能活下去的生意。”
老者仍没说话,但戒指在指尖转了一圈。
陈砚舟知道火候到了。
“听说您最近在争取文化广场项目?”他声音略沉了些。
老者抬眼。
“如果我们这个综合体,能做成‘本地化运营样板’,是不是也能给那边加分?”
空气静了一瞬。
赵宇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你连这都知道?”
没人理他。
老者的视线在陈砚舟脸上停留了几秒,又低头看了看平板,手指缓缓转动戒指——第二圈。
第三圈。
然后,他轻轻点头:“继续说。”
吴振海的代理人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陈砚舟没看他,而是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接下来是落位规则。”
他写下三条:
一、首年业绩未达预期目标百分之七十的商户,次年租金上浮百分之十;
二、连续两年达标的品牌,优先续约并享广告资源倾斜;
三、所有入驻品牌须参与季度联合促销,拒绝者自动进入退出评估流程。
“这不是合同条款。”他放下笔,“是游戏规则。玩得好,大家一起赚;玩不好,没人兜底。”
品牌方总监忽然问:“如果我要求专属推广时段呢?”
“可以。”陈砚舟答得干脆,“但要竞价。每月拿出两个周末做‘品牌黄金档’,价高者得。”
“拍卖?”总监挑眉。
“对。”陈砚舟点头,“您要是愿意付溢价,我们可以保证那两天全场导流都往您那儿引。”
赵宇忍不住笑出声:“你还真敢搞市场化竞争啊?”
“市场本来就是这么玩的。”
吴振海的代理人冷笑:“听起来公平,实则全是陷阱。亲子客流上去,高端品牌体验必然下降,噪音、拥挤、推婴儿车的堵电梯——这些你怎么解决?”
“噪音?”陈砚舟调出一份文件,“负一层采用双层隔音墙+吸音天花板,实测分贝低于图书馆阅览室。”
他翻页:“电梯分流方案已提交物业,亲子专用梯与客梯物理隔离。另外,每户高端品牌门店外设静音缓冲区,配备空气净化与背景音乐系统。”
“配套成本谁出?”
“开发商承担百分之六十,剩余由受益商户分摊。”
“又是烧钱。”
“不是烧钱。”陈砚舟纠正,“是投资确定性。”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老者终于开口,声音低而稳:“你说的文化广场样板……具体怎么挂钩?”
陈砚舟早有准备。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份ppt封面:《江川城市商业生态重构模型》。
“第一阶段,以本项目验证本地家庭消费潜力;第二阶段,输出管理标准与数据模型;第三阶段,复制到文化广场,形成联动效应。”
他看着老者:“您要是拿下那个项目,完全可以对外宣布——‘首个由本土数据驱动的城市级商业体’。”
老者眼角微微一跳。
这种说法,比什么“国际大师操刀”“全球顶级品牌入驻”更戳人心。
尤其是对一个想摆脱“暴发户”标签的人来说。
赵宇在后面小声嘀咕:“你小子是真懂怎么挠人痒处。”
吴振海的代理人猛地站起身:“这套方案根本没经过董事会正式审议!现在就这么拍板,程序上完全不合规!”
“没人说要拍板。”陈砚舟淡淡道,“我们只是讨论可能性。”
“那你刚才那些数据、模型、规划——”
“都是假设。”陈砚舟打断他,“就像您代表吴总来的目的,也是假设我们撑不到开业。”
对方一愣。
“但既然大家都来做假设。”陈砚舟微笑,“不如做个更有利的——假设我们成功了,各位能拿到什么?”
没人接话。
老者缓缓呼出一口气,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白。他闭上眼,会议室冷气十足,却仿佛又回到那个暴雨天——孙女跌坐在商场台阶上,血混着雨水淌了满脸。他攥着文化广场竞标书,指尖因愤怒而发抖,却不得不挤出礼貌的微笑,对围上来的媒体说“只是意外”。如今,同样的疼痛通过一封邮件穿透屏幕,直抵心底。再睁眼时,他的声音沙哑了半分:“继续说。”
赵宇悄悄竖起大拇指。
品牌方总监翻开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
吴振海的代理人站在原地,像一根卡在门缝里的棍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砚舟重新拿起激光笔,指向投影中的楼层平面图:“接下来,我们细化一下品牌落位逻辑。”
他刚要点选区域,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新消息弹出:
【系统提示:检测到三方立场动态变化,触发临时技能卡预载——“利益锚点定位术”(试用版),有效期至本次会议结束。】
陈砚舟眼皮都没眨,直接忽略。
他知道,真正的博弈从来不在系统里。
而在眼前这些人的眼神、呼吸、甚至座椅挪动的细微声响中。
他点了点屏幕,声音清朗:
“我们先从一层西区开始。这里原计划放一家网红奶茶店,但现在有个新选项——江川百年酱菜坊,他们愿意签三年长约,前提是提供独立门面和仓储支持。”
品牌方总监立刻抬头:“酱菜?这也配叫品牌?”
“它去年线上销量排全国地方特产前十。”陈砚舟不紧不慢,“而且,它的客户群体,恰好是我们目前缺失的中老年家庭主妇。”
总监张了张嘴,没反驳。
赵宇啧了一声:“你连酱菜都算进去了?”
“每一笔消费都算数。”
吴振海的代理人冷笑一声,转身走向门口:“这套荒唐方案,我会如实汇报。”
门关上前,陈砚舟忽然说:“告诉吴总,他要是真关心品牌形象——”
那人停下脚步。
“下次派人来,别穿印着自家LoGo的西装。”
吴振海代理人的脚已跨出门外,却又硬生生顿住。他想起三天前吴振海的交代——“那个陈砚舟,要么收为己用,要么彻底除掉”。此刻,他盯着会议室里陈砚舟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场博弈,或许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