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正思考着市场策略，抬头便看见财务人员探进半个身子，手里还捏着一叠纸。他没动，只是把刚喝完的水杯轻轻放回桌角。
“电信那边退的四万到账了。”财务人员走进来，把凭证放在桌上，“我已经记进流动资金表，备注是‘非经营性收入’。”
“好。”陈砚舟点头，“查其他账了吗？”
“正在核对上季度水电和网络费，有几笔计费周期重叠，可能也能追回来一点。”
“盯紧点。”他说，“每一分钱现在都有用处。”
财务人员走后，办公室恢复安静。他没急着打开电脑，而是从包里抽出蓝笔，在笔记本上划了一道竖线，左边写“成本控制”，右边写“市场反击”。
左边已经密密麻麻记满了：服务器降价、租金缓缴、设备变卖、人力优化……过去十天，他像个修水管的人，哪里漏水堵哪里。现在水流稳了，但外面还在下雨。
他翻开邮箱，调出销售部发来的客户流失统计。最近七天，有六家中小型医疗机构转投竞品，理由清一色写着：“报价过高”。
他知道这六个字背后是什么——吴振海的“医瞳pro”直接降价百分之二十，宣传语就贴在各大医疗论坛首页：“智能诊断，人人用得起”。
便宜不是错，可拿劣质数据训练出来的东西，也敢叫智能？
他关掉报表，打开内部通讯群。市场部昨天提交的新广告文案还在待审状态，标题是《更高效，更省钱》。
他点开看了两行，退出来，拨了个内线电话。
“小李，带人上来开会，十分钟后。”
十分钟后，会议室坐了五个人。市场策划组全员到齐，最年轻的那个还端着半杯咖啡，显然刚被临时叫来。
白板上还留着上周财务会议画的成本曲线，没人擦。陈砚舟站到前面，没开投影，也没发资料，只问了一句：“我们为什么不能降价？”
没人说话。
他又问：“你们觉得客户选AI诊断系统，最怕什么？”
有人试探着说：“怕不准？”
“怕出事。”陈砚舟接上话，“怕半夜值班时漏看一个出血点，第二天被告上法庭。怕院长问‘你怎么解释这个误诊’的时候，你拿不出证据。”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红笔，在空白处写下三个词：
准确
可靠
省时
“这不是广告词，是客户真正关心的事。我们不打价格战，是因为我们输不起。一旦跟他们比便宜，就等于承认我们的系统也就值那个价。”
他想起过去一周那些客户流失的数据，每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潜在的市场份额丢失。而竞品的低价策略，不过是用质量换市场的短视行为。他的系统，凝聚了团队多年的心血，每一个算法优化都经过无数次的临床验证，这绝不是简单的价格可以衡量的。
坐在角落的女策划低声说：“可客户现在只看报价单……”
“那就让他们看到报价单以外的东西。”他转身看着她，“上个月三甲医院试运行，我们的系统提前两天预警了一例早期脑梗，病人送进IcU前意识都清醒。这个案例有没有整理成材料？”
“有，但没对外发。”她摇头，“法务说涉及患者隐私，得脱敏处理。”
“那就脱敏。”他说，“做成一分钟视频，只讲时间线：几点发现异常，几点提醒医生，几点确诊。不提名字，不露脸，只讲流程。”
另一人举手：“要不要加点动画效果？让画面更吸引人？”
“不要花哨。”陈砚舟摇头，“越简单越好。让采购科的人也能看懂。他们不在乎技术多牛，只关心用了会不会担责。”
“那投放渠道呢？”有人问，“还是走行业论坛？”
“双线推。”他说，“一条线给专家看，发学术平台，强调临床验证数据；另一条线给行政人员看，重点讲响应速度和服务保障。告诉他们，我们二十四小时有人在线，模型出问题两小时内到场排查。”
“要不要搞个免费体验期？”有人提议，“比如先用三个月，满意再付费？”
陈砚舟笑了下：“你想让他们白嫖？”
几个人愣住。
他接着说：“免费像求人，收费才显得真有价值。把售后服务拆成标准项目，明码标价。比如‘紧急响应每次两千’‘月度系统巡检八百’。客户一看就知道我们敢收钱，说明敢负责。”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最年轻的那个放下咖啡杯：“您的意思是，我们不比便宜，要比谁更让人放心？”
“对。”陈砚舟点头，“他们卖的是工具，我们卖的是安心。工具可以换，出了事找谁，才是关键。”
“那宣传语怎么改？”女策划翻开本子，“原来的‘更高效，更省钱’肯定不能用了。”
他想了想，在白板上写下三句话：
便宜二十个点，可能让你错过二十个百分点的危险信号
真正的智能，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拼命
我们贵的不是算法，是十万次生死校准
“用第三句做主标。”他说，“前面加一行小字：‘每一份诊断，都经过真实病例验证’。”
有人快速记下，抬头问：“要不要联系已签约客户，请他们出镜说几句？”
“要做。”他说，“不拍宣传片，就录手机短视频。院长、主治医生、信息科主任都可以。一句话就行：‘我们为什么没选便宜的’。真实，不剪辑。”
“这叫‘客户见证计划’。”旁边人接话。
“就叫这个名字。”陈砚舟说，“明天启动。先从两家合作最稳的医院开始，争取一周内拿到五条素材。”
“广告投放呢？”又有人问，“原来排期的比价类推广还要吗？”
“全停。”他语气干脆，“所有带‘性价比’‘低价优选’字样的方案，一律撤下。我们现在要的是信任，不是交易量。”
会议开了不到四十分钟。散会前，他最后说了一句：“别想着压垮对手。我们只要让人记住一件事——当所有人都在拼便宜的时候，还有人在认真做事。”
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坚定的神情。他微微握紧拳头，仿佛在向整个市场宣告着他们的决心，这一瞬间，办公室里的空气都仿佛因他的气势而微微震动。
人走后，他回到工位，打开邮件系统，找到市场部提交的文案草稿。第一段还是老套路：“采用最新神经网络架构，运算效率提升30%……”
他拿起蓝笔，直接划掉。
在空白处写：
“这不是一场技术竞赛，而是一次责任选择。我们不做最便宜的系统，只做最让人放心的那个。”
改完后发回给负责人，附言：“按这个方向重调，今晚我要看到新版。”
刚合上笔记本，手机震了一下。
系统提示弹出：
【任务完成：制定差异化市场竞争策略】
【奖励：财富值 8000】
【备注：精准定位价值锚点，决策效率评级S】
他扫了一眼，关闭窗口。
八千块依旧不够付一个月的服务器账单，但这意味着系统认可了他的判断。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墙上的钟。十一点五十七分。
楼下传来午饭时间的喧闹声，有人在电梯口大声讲电话，笑得很响。
他没起身，也没继续工作，只是盯着白板上的三句话。
其中一句被阳光照着，反光有点刺眼。
他站起来，走过去，用黑笔把“真正的智能，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拼命”整个框了起来。
框完后退一步，没说话。
门外走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把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