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那一声带着无奈意味的“依前辈所言吧”，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让整个会场炸裂开来！
他竟真的应战了！
一个坐在末座、名不见经传的青云宗修士，竟然接受了符师公会灵符师的当众挑战！而且赌注是那般残酷——胜则扬名立万，败则道基尽毁！
疯了！简直是疯了！
这是此刻绝大多数人心中的想法。看向林凡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怜悯，以及更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这场鉴宝大会，竟会演变出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当真是值回票价了！
“师叔！”玄诚子急得几乎要跪下来，脸色惨白如纸。他无法想象，若是师叔输了，或者在此暴露了过多实力，将会给青云宗带来何等灾难！
叶红衣也是粉拳紧握，指节发白。她相信师父绝不会输，但对方毕竟是灵符师，成名数百年，师父如此年轻……担忧与信任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平台之上，钱如海见林凡果然受激应战，心中那股邪火总算找到了宣泄口，脸上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狰狞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跪地求饶、自废修为的凄惨模样。
“好！算你还有几分胆色！”钱如海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既然你应战，那便由老夫来定这比试规则，免得有人说我以大欺小，占你便宜！”
他目光扫视全场，朗声道：“符师比试，核心在于‘稳、准、快’！稳，乃成符率与符箓稳定性；准，乃符文勾勒与灵力灌注之精准；快，乃制符之效率！”
“今日，你我便比试绘制最基础，却也最考验功底的——‘灵盾符’！”
灵盾符？
台下众人闻言，皆是点头。灵盾符确实是最常见的防御符箓之一，从炼气期到金丹期都有对应的版本，应用极广。也正因其基础，每个符师都绘制过无数次，更能体现出绘制者功力的深浅。符文结构看似简单，但要想绘制出激发迅速、防御稳固、灵力消耗均衡的上品，却绝非易事。用此符来比试基本功，确实公平。
钱如海继续道：“规则如下：你我各自绘制灵盾符，限时一炷香。成符后，由在场诸位道友公评议判，以符箓品阶、灵力波动、结构稳定性、以及激发效果综合判定胜负！如何？”
他提出的规则看似公允，实则暗藏心机。他是灵符师，绘制这基础的灵盾符，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极品，成符率百分之百。而对方一个年轻人，即便理论再强，在实战经验、灵力控制上，岂能与他数百年功力相比？光是成符率和稳定性，就足以碾压对方！更何况，由众人公评，在符师公会和他本人的威望影响下，只要对方符箓不是碾压级的优秀，这评判的天平自然会向他倾斜。
“可以。”林凡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对方提出的只是晚饭吃什么一样简单的问题。他甚至都没去细想这规则里有什么坑，对他来说，画个符而已，赶紧画完走人才是正理。
“痛快！”钱如海见林凡如此“上道”，心中冷笑更甚，大手一挥，“取符纸、朱砂、灵笔来！”
立刻便有城主府的侍从躬身应命，迅速抬上两张并排摆放的檀木长案，案上铺着柔软的符毡，摆放着品质上乘的空白符纸、精心调配的妖兽血朱砂，以及两支流淌着氤氲灵光的符笔。一看便知是精品，足以让普通符师眼红。
钱如海走到其中一张案几前，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他先是拿起符笔，感受其笔锋与灵力的契合度，又蘸取少许朱砂，在试符纸上随意划了几笔，感受墨韵。动作娴熟，一丝不苟，尽显大师风范。
而另一张案几前，林凡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他低头看了看那些精致的符纸和灵笔，斗篷帽檐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用这些……东西？
他不是不会用，前世在道教学院，没少跟这些打交道。但自从穿越后，觉醒了“虚空画符”的能力，他便再也没碰过这些传统的制符工具。一来是习惯了意念所致、符文自成的便捷与强大；二来，他隐隐感觉，此界的符纸、朱砂，其材质和蕴含的灵力，似乎与他那异变的虚空符文有些……不兼容？强行使用，恐怕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再次引发不可控的异变。
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画个最基础的灵盾符，却弄出个覆盖全城的超级护盾，那乐子可就大了。
“嗯？”钱如海准备完毕，见林凡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出声催促，语气带着嘲讽，“小友，还愣着做什么？莫非是临阵怯场，不敢动笔了？若是现在认输，磕头赔罪，老夫或可考虑从轻发落。”
台下也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和议论。
“看来是怕了。”
“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好的符笔符纸，吓傻了吧？”
“刚才吹得厉害，一动真格就露馅了。”
玄诚子等人心急如焚，却不敢出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林凡。
林凡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议论，他抬起头，看向钱如海，以及台上主持的管事，用一种商量的、带着些许为难的语气说道：
“那个……钱前辈，还有这位管事，可否……不用这些工具？”
不用工具？
所有人都是一愣。制符不用符纸朱砂灵笔，那用什么？难道用树枝泥土不成？那还能叫制符吗？
钱如海更是气笑了：“不用工具？那你用什么制符？莫非你要徒手搓一个灵盾出来不成？简直荒谬！”
林凡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解释道：“并非徒手。只是晚辈……习惯了另一种方式。”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疑惑、好奇、甚至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伸出了一根修长、白皙的食指。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所有人，包括钱如海在内，都目瞪口呆、大脑几乎停止运转的动作——
他以指代笔，对着身前——空无一物的——空气，缓缓划动了下去！
没有符纸！没有朱砂！没有灵笔！
他就那么对着空气，开始“画”符！
“他……他在干什么？”
“对着空气比划？”
“疯了吗？这是放弃治疗了？”
“这是什么新型的认输方式？”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猛烈的哗然和哄笑声！所有人都觉得，这个青云宗的家伙，不是疯了，就是彻底放弃，在用一种滑稽的方式来表达不满和自暴自弃！
就连对林凡有着盲目信任的叶红衣，此刻也瞪大了美眸，小嘴微张，完全看不懂师父的操作。玄诚子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师叔这是被逼得精神失常了吗？！
钱如海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嘲讽大笑：“哈哈哈哈哈！虚空画符？你以为你是谁？上古符圣再世吗？连最基本的‘符承其道，笔墨通灵’的道理都不懂？没有载体，没有灵媒，你勾画的符文不过是无根浮萍，镜花水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觉得之前被这小子唬住的自己，简直像个傻瓜！一个连制符基本常识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符道高手？之前那番点评，定然是不知道从哪里背下来的！
然而，他的笑声，以及全场的哄笑、质疑、嘲弄，在下一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林凡那看似随意、如同孩童涂鸦般的手指划动之下——
一点微弱，却纯粹无比、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光芒，自他指尖流淌而出，清晰地烙印在了他面前的虚空之中！
那金光，并非虚幻的光影，而是由极其精纯、高度压缩的灵力与某种玄奥道韵凝聚而成！它静静地悬浮在空中，随着林凡手指的移动，勾勒出一道道流畅而优美的轨迹！
没有符纸承载，它却自行稳固！
没有朱砂为墨，它却光芒璀璨！
没有灵笔引导，它却道韵自成！
林凡的手指，仿佛化为了世间最顶尖的符笔！他指尖流淌出的，不是墨水，而是法则的痕迹！
他画得并不快，甚至有些慢条斯理，每一个转折，每一个勾勒，都清晰可见。那动作，不像是在进行一场关乎修为和尊严的比试，更像是一位书法大家，在泼墨挥毫，书写胸中沟壑。
他绘制的是最基础的“灵盾符”符文。在场的很多符师，甚至一些见识广博的修士，都能认出那熟悉的纹路。
但是，同样的符文，由林凡以指尖金光在虚空勾勒而出，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那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每一笔都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动与和谐，仿佛它本就该存在于那片虚空之中，林凡只是将它“请”了出来。金光流转间，隐隐有大道之音在共鸣，有天地灵气在自发地向其汇聚！
原本喧闹无比的会场，此刻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死死地盯着林凡那在虚空中舞动的手指，以及那逐渐成型、散发着越来越强烈灵力波动的——虚空符文！
钱如海脸上的嘲笑彻底僵住，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丝恐惧！
“虚……虚空画符……这……这怎么可能？！”他嘴唇哆嗦着，发出无意识的呻吟。这完全颠覆了他数百年来对符道的认知！这是只存在于上古传说、甚至被认为是后人臆想的神话手段！怎么可能真的有人能做到？！
玄诚子等人已经彻底石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烙印在虚空中的金色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叶红衣看着师父那专注而平静的侧影，看着他指尖流淌出的、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金色轨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自豪。这就是她的师父！真正的符道之神！
林凡对周围的一切反应浑然不觉。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对这枚“灵盾符”的控制上。他小心翼翼地约束着力量，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引来什么离谱的异变。他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收敛点，再收敛点，这只是最基础的灵盾符，千万别搞出什么金光万丈、圣盾降临的效果……”
在他的极力控制下，虚空中的金色符文终于缓缓成型。
那是一个约莫尺许见方的复杂图案，结构与标准灵盾符一般无二，但通体由纯粹的金光构成，线条流畅完美，浑然天成。它静静地悬浮在林凡面前的空中，缓缓旋转着，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金色光晕，以及一种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厚重道韵！
没有符纸燃烧，没有灵力剧烈波动，它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存在着，仿佛亘古以来便在那里。
林凡轻轻吁了口气，停下了动作，收回了手指。
他看了看空中那枚金光流转、卖相极佳的虚空灵盾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毫无异状的手指，心中稍微安定。
“嗯……这次控制得还行，看起来就是个比较亮的灵盾符，应该……不会太夸张吧？”
他不太确定地想着，然后抬起头，看向对面如同泥塑木雕般的钱如海，以及全场那些仿佛见了鬼一样的宾客，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虽然被斗篷挡着没人看得见），用依旧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轻声说道：
“那个……我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