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之后,林凡并未感到预期的清净。相反,他敏锐地察觉到,藏经阁周围似乎比以往“热闹”了些许。并非有人胆敢闯入禁地,而是一种无形的“关注”。
或许是“苟圣”之名带来的后遗症,或许是云沧大陆叶家即将到访的消息已然传开,又或许是他这位“符尊”闭关月余引人遐想。总之,他总能隐约感觉到,有一些好奇、探究,甚至带着几分狂热的目光,隔着老远,若有若无地扫向藏经阁的方向。偶尔还有弟子“恰好”路过附近,脚步放得极慢,伸长了脖子,似乎想窥探一下阁内“圣颜”。
这种感觉让林凡浑身不舒服,如同有蚂蚁在爬。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研究符箓,思考人生(以及跑路计划),而不是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人围观。
“得想个办法,把这地方彻底隔绝开来。”林凡摩挲着下巴,在藏经阁内踱步。加强守卫?那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布下攻击阵法?动静太大,也与他低调的初衷不符。
他的目光扫过阁内那些蒙尘的书架,以及窗外略显稀疏的灵植,忽然心中一动。
隐匿,不一定非要让人看不见。也可以让这个地方,变得“不起眼”,或者……让人“不愿意”靠近。
他想到了刚刚研究有所小成的“如影随形符”的原理。如果将其效果放大,形成一个覆盖整个藏经阁区域的、弱化版的“忽略力场”,是否能让外人下意识地忽略这个地方,觉得此地无关紧要,从而减少关注?
但这个力场需要持续的能量维持,而且范围这么大,单靠符箓显然不现实。最好是能形成一个可以自行运转的……阵法。
阵法非他所长,至少此界传统的阵旗、阵盘布置之法,他嫌麻烦且不够灵活。他更习惯用自己的方式——符阵。即以符文为核心,勾连地脉灵气,形成特定效果的区域。
“聚灵”是大多数阵法的基础,能汇聚灵气,自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一片区域的气场和存在感。而且,一个灵气浓郁的地方,如果表现得“平平无奇”,反而更容易让人觉得是天然形成,或者宗门底蕴,不会过多联想到他头上。
“嗯,就画个‘聚灵符阵’吧,稍微改动一下,让它带点‘驱散闲人’的效果。”林凡做出了决定。这并非他之前研究的“阴人”符箓,算是基础符阵的变种应用,应该不会太引人注目……吧?
说干就干。
是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林凡悄无声息地走出藏经阁。他依旧穿着那身灰色斗篷,身形融入夜色,如同一个模糊的幽灵。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守在阁外不远处的叶红衣(她坚持在附近守护师父清修)都未曾察觉。
他来到藏经阁外的小院中,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强大的神识(或者说灵觉)如同水银泻地,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细致地感知着脚下地脉的微弱灵气流动,空气中灵气的稀薄分布,以及周围一草一木所蕴含的微弱生机。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他抬起右手,食指探出斗篷,指尖凝聚着一点微不可查的、纯粹由精神力量引动的灵光。
他没有使用任何符纸朱砂,也没有像对战王魁时那样快速隐秘地刻画。这一次,他动作舒缓,神情专注,仿佛一位技艺精湛的雕刻大师,正在打磨一件心爱的艺术品。
他以指代笔,以虚空为纸,开始在小院的地面上、围墙上、甚至那几株老树的树干上,缓缓划动。
指尖过处,一道道纤细、玄奥、散发着淡淡微光的符文轨迹,如同拥有生命般,烙印在了虚空与现实交织的节点上。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成型的瞬间,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然隐没,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道韵残留。
他刻画的,并非单一的“聚灵符”。而是以数十个改良强化版的“聚灵符”为核心节点,辅以少量从“如影随形符”中提炼出的“忽略”符文,以及几个用于稳定能量流转、防止外泄的“固元符”,共同构成的一个复杂而精妙的复合符阵。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每一个符文的勾勒,都精准地落在了地脉灵气的节点上,或是借助了草木本身的生机作为辅助。这使得符阵并非无根之萍,而是与周围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仿佛它本就该存在于此。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林凡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如此大范围、高精度的虚空布阵,对他的精神力消耗不小。幸好贴身处那枚“幽冥碎片”持续传来温热的暖流,不断补充着他的消耗,才让他支撑了下来。
当最后一个符文在藏经阁的屋顶虚空中悄然隐没,整个复合符阵终于彻底完成。
刹那间,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藏经阁周围的空间,微微荡漾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首先感受到异常的,是距离最近的叶红衣。她正在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打坐调息,忽然觉得周身空气似乎变得……“粘稠”了一些?并非不适,反而有一种暖洋洋的、被温润能量包裹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一股远比平日精纯、浓郁的灵气涌入肺腑,顺着功法运转,让她精神一振,连白日修炼留下的一丝疲惫都一扫而空!
她猛地睁开眼,惊愕地看向藏经阁方向。只见以藏经阁为中心,方圆数十丈的区域,空气中的灵气正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但灵觉却能清晰感知的速度,缓缓汇聚而来!更让她感到奇异的是,明明此地的灵气浓度在显着提升,但放眼望去,藏经阁却似乎比平时更加“普通”了,那种被隐隐关注的感觉,竟然淡了不少。
紧接着,居住在藏经阁附近的一些内门弟子和执事,也在修炼或睡梦中被惊醒。
“咦?今晚的灵气……怎么好像特别活跃?”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修炼起来顺畅了好多!”
“你们快看窗外的月光!好像……好像更亮了一点?周围的草木也似乎更精神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察觉,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青云宗弟子感受到了不同。他们发现,越是靠近藏经阁的方向,灵气就越是浓郁精纯!甚至有一些卡在瓶颈已久的弟子,在这突如其来的灵气滋养下,竟然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宗门内传开。
“听说了吗?藏经阁那边好像出了什么异宝!灵气变得超级浓!”
“什么异宝!我看是林师叔祖(宗门内对林凡的尊称)又显圣了!”
“对对对!肯定是师叔祖的手段!他老人家闭关出来,随手就福泽了我们整个宗门啊!”
“快!快去藏经阁附近修炼!机不可失!”
一时间,众多弟子也顾不得夜深,纷纷朝着藏经阁方向涌来。然而,当他们靠近到一定范围时,却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明明能清晰地感受到前方那令人心醉的浓郁灵气,但内心却莫名地生出一种“此地不宜久扰”、“不应打扰前辈清修”的念头,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最终只是在外围区域找个地方坐下修炼,无人敢贸然靠近藏经阁核心区域。
这正是那“忽略”符文与浓郁灵气场结合后产生的微妙心理暗示效果。
第二天清晨,玄诚子掌门与几位长老也被这惊人的变化惊动了。他们站在藏经阁外院,感受着那几乎化为实质、吸入一口都觉神清气爽的浓郁灵气,看着周围那些因为灵气滋养而一夜之间变得青翠欲滴、甚至隐隐散发微光的草木,一个个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
“这……这灵气浓度,怕是比一些大宗门的核心修炼室还要强了!”一位长老声音发颤。
“而且是持续不断的汇聚!并非无源之水!师叔他……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另一位长老满脸不可思议。
“聚灵成阵,福泽一域……师叔的符道,已然通神矣!”玄诚子望着那紧闭的藏经阁大门,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敬佩与感激。他自然能看出,这绝非天然形成,定是林师叔昨夜的手笔。师叔嘴上说着怕麻烦,行事低调,但随手所为,便是惠及整个宗门的莫大恩泽!
从此,藏经阁区域成为了青云宗名副其实的“洞天福地”。弟子们在外围修炼,进度一日千里,突破频传。而核心的藏经阁,却因为那无形的“忽略”力场,反而变得愈发清静,再无人随意靠近窥探,彻底满足了林凡“求安静”的初衷。
林凡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是为了图个清静而随手布下的符阵,竟然会带来如此大的连锁反应。当他几天后走出藏经阁,看到外面如同朝圣般坐在远处修炼的弟子们,以及玄诚子等人那感激涕零的目光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呃……我就是想安静点……”他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嘀咕道。
看来,想彻底低调,真的很难啊。不过,看着宗门上下因为灵气充裕而焕发出的蓬勃朝气,他心中那点因为被打扰而产生的郁闷,倒也消散了不少。
至少,这地方现在足够安静了。他可以继续安心研究他的“实用”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