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涯推开居所的木门,脚步没有停顿。他径直走向床榻,盘膝坐下,右手依旧贴在胸前。玉佩的温热已经消散,但那种被牵引的感觉还在。他闭上眼,神念沉入识海,试图触碰那块藏在神魂深处的残破玉简。可玉简毫无反应,像一块死物。只有一丝极微弱的共鸣,从北方传来,方向明确——是沈玉璃住的地方。
他睁开眼,眉头皱起。这不是劫力涌入前的预警,也不是心魔降临的征兆。更不像敌人靠近时的刺痛。这种感觉很轻,像是有人在轻轻敲他的背。他站起身,披上外袍,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院门就在几步之外,只要跨出去,就能顺着小路去药园那边查个清楚。但他停住了。如果真是危险,玉简不会沉默。既然感应来自她那边,或许不是敌意,而是别的什么。
他退回屋内,重新坐下。呼吸放慢,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体内一切正常,丹田稳固,筋骨无损。可那股牵动始终存在,像一根看不见的线,连着他的心口和北边某个点。他不再强求探查,只是静坐。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子时三刻,院墙外传来轻微的落地声。不是偷袭者的潜行,也不是巡逻弟子的脚步。那人落得干脆,带着一种熟悉的节奏。叶无涯抬眼看去,沈玉璃翻过矮墙,一身月白劲装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她的脸色比平时苍白,眼神却很亮。她没说话,快步走近,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刃,直接塞进他手里。
这把匕首通体漆黑,形如狼牙,握柄处有细密的金丝纹路。叶无涯低头一看,指尖立刻感受到一股寒意。这不是普通兵器,材质特殊,重量极轻,却又透出沉重的杀气。他刚想问这是哪来的,目光无意扫过她后颈发际,瞳孔猛地一缩。一道暗金色的纹路正从皮肤下浮现,像活物般缓缓游动,随即被她抬手压住,迅速隐没。
“你……怎么了?”他声音压得很低。
沈玉璃的手僵了一下,很快收回。她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平静:“没事。明日赌斗,小心韩立山的符阵。”她说完就转身,一步踏上墙头。叶无涯往前追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风穿过院子,吹得桌上的油灯晃了晃。他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匕首的冰凉。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武器,指腹摩挲过金丝纹路。这匕首的气息竟和玉佩隐隐呼应,像是同源之物。他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匕首表面泛起微光,但没有其他变化。他走到桌前,把匕首放下,与自己的猎户短刀并排放在一起。一把是父亲留下的旧铁,钝了又磨,磨了再用;一把是未知来历的异兵,寒光内敛,杀机暗藏。
他盯着这两件兵器看了很久,终于伸手将妖皇骨匕首收进袖中暗袋。袋子紧贴心口,能随时摸到。他重新盘坐,运转呼吸法,引导灵力循环周身。这一次,玉佩再未发热,识海中的玉简也依旧沉寂。可就在他即将入定之际,神魂深处忽然响起一声极轻的震动,像远处钟鸣,又像潮水拍岸。那声音转瞬即逝,但他确定不是幻觉。
他知道,有些事正在发生。沈玉璃今晚的行为不像她一贯的风格。她从不深夜造访,更不会留下一句警告就走。那道金纹绝非寻常伤痕,也不是宗门常见的封印印记。它出现的方式太诡异,仿佛是从她身体里长出来的东西。而她选择在这个时间点送来匕首,明显是为了让他能在赌斗中保命。但她为什么要躲?如果真有危险,为什么不一起面对?
他想起毒瘴林那次,她为取草药差点丧命。那时她也没告诉他全部真相。这次是不是也一样?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不怕死,也不怕对手有多强。他怕的是身边的人出事,却瞒着他独自承担。他曾亲眼看着母亲为了护他而扑向风狼王,那一幕至今还在梦里反复出现。他不能再让同样的事重演。
天边开始泛白,灰蒙蒙的光透过窗纸照进来。他睁开眼,起身活动筋骨。肩胛、腰腹、双腿逐一拉伸,每一处都绷紧又放松。三年来他在尸堆中搏杀,在妖兽口中抢命,早已习惯战斗前的准备。他抬起手,指尖轻叩腰间玉佩。动作自然得像呼吸。这一扣,不是为了唤醒什么,而是确认自己还在路上。
昨夜的一切像一场短暂的梦。沈玉璃的身影,冰冷的匕首,后颈的金纹,全都安静下来。可他知道那些都是真的。桌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枚药瓶和半截燃尽的灯芯。他最后看了一眼袖中位置,确认匕首仍在。然后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栓。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巡值弟子在清点人数。擂台召令马上就会下达。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晨风扑面,带着药园特有的苦艾气息。他沿着小路前行,步伐稳定,每一步都踩得结实。赌斗还未开始,但他已经做好准备。不管对手有什么手段,不管背后藏着多少阴谋,他都会走下去。
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再次触到袖中的寒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