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府衙停尸房的空气冰冷刺骨,即便时至暮春,仍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腐朽与药草混合的气息。厚重的木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宋小七提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在摇曳的烛火下缓步走入,身后跟着手持药箱的柳清晏。停尸房中央的石台上,李焕的尸体被一块白布覆盖,轮廓僵硬,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之前的尸检虽确认是乌头碱中毒,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宋小七放下木箱,声音在空旷的停尸房内回荡,带着一丝执着,“李焕身为宗室,随身侍卫众多,洛水游船时安保严密,凶手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且尸体无挣扎痕迹,过于平静,这背后定有隐情。”
柳清晏点头附和,将药箱放在石台上,打开白布:“之前检查时,尸身面色青紫、血液凝滞,符合乌头碱中毒特征,且腹内无积水,确认为死后抛尸。但凶手的下毒方式一直是疑点,乌头碱毒性烈,口服后会有剧烈痛苦,不可能毫无挣扎。”
宋小七深吸一口气,打开木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各式特制工具:放大镜、细如发丝的银探针、微型镊子、透光镜,还有数支装着透明试剂的琉璃管。“此次复检,我们重点排查隐蔽下毒部位。乌头碱除了口服,还可通过血液注射,若凶手使用微型毒针,便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他戴上薄薄的丝质手套,先仔细检查李焕的四肢皮肤,指尖轻轻划过每一寸肌肤,目光专注如炬。烛火映照下,尸身皮肤已泛出蜡黄色,多处出现轻微腐败斑,但并无明显针孔或伤口。秦峰与苏凝霜闻讯赶来,站在停尸房门口,神色凝重地注视着两人的动作,不敢有丝毫打扰。
“四肢、颈部、胸部都没有异常。”宋小七皱起眉头,拿起透光镜,对着李焕的头颅缓缓移动。透光镜的光线穿透皮肤与骨骼,在墙壁上投射出模糊的阴影。他一点点调整角度,当光线移至耳部时,忽然停下动作:“柳姑娘,你看这里!”
柳清晏立刻凑上前,顺着透光镜的方向望去,只见李焕左耳耳道深处,有一个极其微小的阴影,几乎与耳道褶皱融为一体。“是异物?还是天然结构?”她轻声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宋小七取出一支细如牛毛的银探针,蘸了一点特制的润滑液,小心翼翼地探入李焕的左耳耳道。探针深入约一寸时,忽然遇到一丝阻力,他动作一顿,缓缓转动探针,然后轻轻抽出。众人赫然看到,银探针的尖端沾着一点极淡的黑色痕迹,还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血迹残留。
“有东西!”宋小七眼中闪过惊喜,立刻取出微型镊子和放大镜,在柳清晏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撑开李焕的耳道。由于尸身已有些僵硬,耳道收缩,操作极为困难。柳清晏用特制的扩耳器轻轻撑开耳道,宋小七手持镊子,在放大镜的辅助下,一点点夹取异物。
片刻后,他镊子一沉,夹出一个几乎肉眼难辨的黑色物体——竟是一枚比绣花针还要细小的微型毒针!毒针长约半寸,针身漆黑,针尖泛着幽蓝光泽,显然淬过剧毒,针尾则刻着一个极小的“武”字纹,与之前刺客兵器、发簪上的纹样完全一致。
“是毒影门的‘透骨针’!”苏凝霜失声惊呼,“这种毒针由玄铁混合乌头碱淬炼而成,针身极细,可藏于发簪、耳坠等饰物中,发射时无声无息,刺入皮肤后毒剂迅速扩散,瞬间麻痹神经,使人失去知觉,片刻后便会死亡,根本来不及挣扎!”
宋小七将微型毒针放入一个透明琉璃管中,递给柳清晏:“检测一下针上的毒素,看看是否与李焕体内的乌头碱一致。”
柳清晏取出试剂,小心地滴在毒针上,试剂瞬间变成深紫色。“完全吻合!”她语气笃定,“这枚透骨针上的毒素,正是高纯度乌头碱,与李焕体内检测出的毒素完全同源。而且,针尾的血迹残留与李焕的血型一致,这就是杀害李焕的直接凶器!”
秦峰上前一步,看着琉璃管中的微型毒针,怒火中烧:“好阴险的手段!凶手定是趁李焕游船时不备,用特制工具发射毒针,刺入他的耳道,瞬间将其毒杀。之后再趁乱将尸体抛入洛水,伪造溺水假象,难怪岸边没有挣扎痕迹!”
“能在游船这样的封闭环境中近距离发射毒针,凶手必然是李焕身边的人,或是能自由接近他的人。”武少分析道,“结合之前查到的线索,武三思府中的私卫曾伪装成下人混入李焕的临时府邸,送茶的侍女也是毒影门的人,这枚透骨针,大概率是武三思的亲信或毒影门杀手所发。”
宋小七继续检查李焕的右耳耳道,虽未发现其他异物,但在耳道内壁发现了一丝极淡的迷心草毒素残留。“李焕生前也饮用过含迷心草的牡丹茶!”他语气震惊,“虽然剂量不高,不足以让他疯癫,但能麻痹他的神经,降低他的警觉性,让凶手更容易得手。”
柳清晏补充道:“迷心草毒素与乌头碱叠加,毒性更强,发作更快。李焕饮用牡丹茶后,神经受到轻微麻痹,对周围环境的敏感度下降,凶手趁机发射透骨针,他甚至没来得及察觉,便已中毒身亡。这也解释了为何尸身毫无挣扎痕迹——他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瞬间失去了意识。”
苏凝霜结合江湖情报,进一步推断:“发射透骨针需要特制的发射器,通常藏在袖中或饰物内。之前送茶的侍女持有刻有武、韦双徽记的发簪,那发簪极有可能就是发射器!她以送茶为名接近李焕,趁他饮茶不备,暗中发射毒针,毒杀李焕后,再由武府私卫将尸体抛入洛水,伪造溺水假象。”
“这就完全吻合了!”武少语气坚定,“武三思的毒杀计划步步为营:先用含迷心草的牡丹茶麻痹三位宗室的神经,降低他们的警觉性;再针对每个人的情况,使用不同的致命手段——李恪长期饮用,心智被侵蚀,最终用疯癫毒引爆;李焕警惕性高,便用透骨针瞬间毒杀,抛尸洛水;李筠掌握了关键罪证,便用磷火毒彻底销毁证据。每一步都经过精心策划,阴险至极!”
宋小七将微型毒针、耳道残留毒素样本一一封存,补充道:“这枚透骨针是关键证据,针尾的‘武’字纹直接指向武三思,结合之前的发簪、刺客兵器,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而且,透骨针的制作工艺极为复杂,只有毒影门的核心工匠能够打造,进一步证实了武三思与毒影门的深度勾结。”
柳清晏整理着复检报告,感慨道:“若不是宋兄细心,这枚微型毒针恐怕永远不会被发现,李焕的死因也只能停留在‘乌头碱中毒抛尸’,而无法找到如此直接的凶器与下毒方式。这枚毒针,将成为指控武三思的重要铁证。”
秦峰握紧了腰间的短刃:“现在证据确凿,武三思、赵崇礼、毒影门,还有后宫韦氏,一个都跑不了!距离七月十五只剩八日,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将这些叛党一网打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武少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秦峰,你立刻带着这枚毒针和复检报告,前往禁军驻地,调动所有可用兵力,包围武府、赵府别院以及毒影门在洛阳的所有据点,封锁所有出城通道,不许任何人进出;苏凝霜,联络江湖势力,让他们配合禁军行动,重点抓捕毒影门的核心成员和武府私卫,查找透骨针的发射器和剩余毒针;柳清晏、宋小七,继续完善证据卷宗,将所有线索、物证、检测报告整理成册,明日一早,我们一同入宫面圣,请求陛下下旨,即刻对叛党实施抓捕,彻底粉碎他们的反叛计划!”
众人齐声领命,神色坚毅。停尸房内的烛火摇曳,映照在李焕冰冷的尸体上,也映照在那枚小小的毒针上。这枚藏在耳道深处的微型毒针,不仅揭开了李焕死亡的全部真相,更补齐了最后的证据拼图,让武三思及其党羽的阴谋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离开停尸房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洛阳城的黎明即将到来,但一场针对叛党的雷霆行动,也已箭在弦上。武少看着天边的微光,心中默念:“李焕大人,真相终于大白,害你的凶手即将伏法,你在天有灵,安息吧。”
武府之中,武三思正焦躁地踱步。韦皇后刚刚传来消息,朝廷似乎已有察觉,禁军调动频繁,让他尽快动手。武三思看着桌上的于阗国传国玉玺,眼中满是野心与疯狂:“再过八日,便是七月十五,到那时,大唐江山就是我的了!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他却不知,一枚藏在尸体耳道中的微型毒针,已成为压垮他阴谋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张由证据与正义编织的天罗地网,已悄然收紧,只待最后的收网时刻。
洛阳城的街道上,禁军开始秘密集结,江湖势力也已暗中布防,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这场交织着宫廷、朝堂、宗室、江湖的惊天阴谋,即将迎来最终的清算,而大唐的命运,也将在这场正义与邪恶的终极对决中,迎来新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