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还是死斗?
冰冷的意志如无形的绞索,勒紧着这座名为“书画阁”的囚牢。萧绝与墨寻,曾以性命相托的道友,此刻却隔着咫尺天涯,目光在绝望、猜忌与仅存的温情中反复撕扯。
萧绝的呼吸粗重如风箱,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是“守书人”,毕生守护那卷记载天地至真之理的《焚天真言》。可现在,这“真”却要他亲手碾碎挚友的“魂”! 墨寻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是被困于《伯仲图》的“画灵”,毕生追求意境的“美”。
可此刻,最极致的“丑”正在上演——他必须扼杀那份曾与他共论大道的“真”。 “萧兄……”墨寻的声音微颤,看着萧绝眼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他凄然一笑,带着解脱,“若成道需踏骨,动手便是。墨寻……不悔。”
他选择了退让。与其在猜忌中一同腐朽,不如成全一人。 萧绝身躯剧震!墨寻眼中那清澈的哀痛,像一面镜子,映出他自己因愤怒与挣扎而扭曲的面孔。
我守护的“真”,竟成了这副狰狞模样? “呵……”一声低笑,自嘲又悲怆,从萧绝喉间滚出。
“墨寻,你太小看我萧绝了。”紧握的拳头豁然松开,那骇人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剔透骨髓的决绝。“我萧绝一生,焚伪言,守真道,求的,不过是‘真’之一字!”他猛然转身,不再看墨寻,目光死死钉住那悬浮在囚牢中央、焦黑的《焚天真言》残卷。
“但这‘真’,若需以挚友魂魄为祭,那我萧绝……宁愿这世间,再无一字!”
话音未落,他做出了一个让这座“七曜阁”炼魂阵核心意志都为之错愕的举动!
他没有扑向那卷真言,而是反手一掌,狠狠按在了自己胸口! “以身为炉,炼我道为薪!”
“轰——!”
由萧绝毕生执念凝聚的魂体,轰然自燃!
那并非凡火,而是最纯粹的“求真”意志所化的——赤色文字之火!
每一颗跳动的火星,都是一个散发着不屈光芒的古篆体小字! “你疯了?!”
墨寻惊骇欲绝,本能前冲,却被囚牢阵法凝成的无形壁障死死弹回!
萧绝恍若未闻,他双手艰难地托起那团燃烧自身的“文字之火”,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透明。
“我的‘书魂’……不是给你抢的!是……送你的!”他双臂猛地向前一推,那团璀璨的赤色火焰,竟硬生生撞穿了无形的阵法壁障,如一颗燃烧的流星,精准地射向墨寻面前那幅断裂的《伯仲图》!
“嗡——!!!”
画卷被点燃!
但那火焰没有丝毫毁灭的气息,反而像最温润的甘霖,瞬间融入断裂的画轴!
原本空白的画卷,竟开始“书写”!一行行龙飞凤舞的赤金色书法,正是萧绝毕生守护的《焚天真言》,是他一生风骨与理想的烙印!
画卷左半部分,瞬间被一篇气势磅礴的《求真赋》填满! 而献祭了“书魂”的萧绝,魂体瞬间黯淡如残烛,身形濒临消散。
“萧兄——!”
墨寻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泪水夺眶而出。他瞬间明白了!萧绝没有夺魂,也没有坐以待毙。他选择了第三条路——用自己的“道”,去“书写”他的“画”!
“以身为炉,炼兄为魂……好!好一个萧兄!”
墨寻眼中闪过决绝的疯狂。
他猛地抹去泪水,凝视着那幅仅完成一半的《伯仲图》,又望向对面即将消散的身影。
“你曾言,意境之美,根在‘真’?” “那便用我这残魂,为你这‘真言’,披上一件……山河画衣!” 墨寻没有自焚。他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置于膝上。
“以身为笔,绘我道为彩!” 他闭上眼,将自己所有的记忆、情感、对幽世万象的感悟……他的一切“画道”,毫无保留地尽数释放! 他的魂体开始“液化”。
并非魂飞魄散,而是化作一滴滴五彩斑斓、蕴含着无穷“意境”的灵性液体——那是他所有的技法、美学与感悟。
“哗——!”
这滩“人形墨彩”,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主动拥抱住那篇刚刚书写的《求真赋》!
赤金色的文字,在五彩的墨彩中舒展、蔓延、交融!一个字的撇,化作孤峰峭立;一个字的捺,化作江河奔腾;一个字的钩,化作明月清辉!文字与画卷,在此刻超越了形态,化作了骨与肉,魂与魄!它们完美融合,诞生了一幅前所未有的……《书画山河图》!
画卷上,铁骨铮铮的赤金真言与气象万千的五彩山水交相辉映,共同构成了一种超越文与画的崭新“大道”! “轰隆——!”
整座“书画阁”炼魂阵,在这新道诞生的瞬间,彻底崩塌、净化!
然而,幽世天穹之上,那块代表“七曜阁”炼化阵图的“顽石之碑”上,对应此阵的光脉并未熄灭,反而疯狂闪烁起刺目的“危机红”!
冰冷宏大的意志,第一次带上了惊愕与狂喜: “检测道阶跃迁……个体试炼,进化为‘奇物诞生’!”
“此物……非囚徒,非食物。”
“……是可装备的‘藏品’!”
话音未落,那刚刚成道的《书画山河图》连同画卷中央那个缓缓凝聚的全新身影,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恐怖的吸力强行剥离!
不是送回幽世节点,而是……被拖拽着,沉向囚牢更深、更浓郁的黑暗之中!
那里,是“七曜阁”的禁地——“万相收藏室”! 融合体——那个有着萧绝刚毅轮廓、穿着墨寻飘逸青衫,左眼赤金求真、右眼五彩意境的存在——在拖拽中骤然睁眼!
“不——!”
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同时带着萧绝的沙哑与墨寻的温润。
他能感觉到自身的力量被禁锢,意识被一种冰冷、贪婪的意志强行压制、解析! 就在他即将沉入那片能吞噬光明的黑暗时,一个冰冷的、烙铁般的印记,毫无征兆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藏品编号:庚柒叁】
【状态:未激活】
【归属:七曜阁·金部】
烙印完成的瞬间,来自“收藏室”深处,一声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非人的低语,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新来的‘藏品’……闻起来,真美味啊……”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