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它,给你家夫人‘瞧瞧病’。”
金部长老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蜜糖,在这间弥漫着脂粉香与腐朽气的密室里黏腻地回荡。他指尖轻点,一张薄如蝉翼、流光溢彩的“美人皮”便悠悠飘向季尘。那皮子没有实体,更像一团……扭曲的、散发着贪婪“势”的欲望之光。
季尘的目光,在“美人皮”、床上气息奄奄的富商王元礼、以及远处那面陈列着多张“成品皮”的琉璃壁之间,缓缓扫过。他脸上没有惊惧,没有愤怒,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伸手一把将那光团抓在掌心。
入手的感觉,不是皮质的柔滑,而是一种……温热的、仿佛带着无数怨念在蠕动的滑腻。它不像物件,更像一条活着的、正在摇尾乞怜的……媚骨蛇。
“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仙家宝贝,”季尘的手指在那光团上肆意揉捏,动作轻佻得像在摸青楼姑娘的脸蛋,“原来啊,你根本不是用来‘装点门面’的。” 他猛地凑近光团,用一种唱戏般的油滑腔调,对着它低语:“你是一把‘钥匙’啊……一把用来‘钻营’、用来‘奉承’、用来‘顺着毛捋’的万能钥匙!能打开任何‘虚荣心’的……狗腿钥匙!”
金部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这落魄书生,竟一眼看穿了“美人皮”依附人心欲望的本质?
“很简单嘛!”季尘猛地挺直腰,将那“狗腿钥匙”高高举起,遥遥指向床上半死不活的王元礼,用一种街边说书人般的夸张语调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最锋利的钩子,直勾人魂魄深处的虚荣。
“哎哟喂!这不是咱们城东首富,王大善人嘛?” “娶了天仙似的俏娘子,生意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这份福气,羡煞旁人!这份艳福,堪比帝王啊!” “如今这夫人更是容光焕发,美若天仙,谁见了不得竖个大拇指,夸一句‘王员外好艳福,好手段’?”
他的语气,充满了市井无赖的吹捧与谄媚,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拍马屁,但每一个字,又都像一根淬了蜜的毒针,扎在最虚荣的地方。
那“美人皮”光团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被这极致的奉承刺激得无比兴奋,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艳福”之气。
“只是……”季尘的语调陡然一转,充满了无限的“惋惜”与“痛心”,他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动作夸张得像戏台上的小丑。“只是……员外啊,你疼着这娘子,护着这份‘美’,可你护得住什么呢?”
“你瞧瞧你自个儿!眼窝深陷,脸色蜡黄,走路打晃!再这么‘疼’下去,你这万贯家财,这偌大家业,可就都成了你那‘美娇娘’的陪嫁啦!她守着空房,搂着金银,再寻个健壮的后生……啧啧,你这叫疼她吗?哦不,员外,你这是……亲手把自己熬成一锅药渣,给人家当补品啊!”
“你用‘爱’当柴,烧光了自己当‘男人’的全部精气神啊!”
“嗡——!” 床上的王元礼猛地睁开浑浊的双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和挣扎!那股被“美人皮”强行压抑下去的、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失去一切的担忧,被季尘这柄“狗腿钥匙”,轻而易举地……捅开了!
“还有你啊,我的美人儿!”季尘猛地转身,对着那团闪烁不定的“美人皮”,语气变得尖锐刻薄,像在训斥一个不知廉耻的娼妓。
“你以为你披着这张皮,很风光?为了让你‘容光焕发’,你的好相公,他的命,正在一寸寸地被你吸干!他的血,他的肉,他的精气神,都成了你这‘美貌’的胭脂水粉!”
“你心安理得地躺在这份‘宠爱’里,享受着用丈夫生命换来的虚假青春,却让他在这座……为你一人而建的、活生生的坟墓里,慢慢枯萎!”
“真狠毒啊,你这张……‘画皮’!”
“轰!” 整张“美人皮”光团疯狂暴涨!那贪婪的“势”与季尘注入的“恶毒”言语激烈碰撞,几乎要失控!金部长老那宏大的意志,第一次感到了……剧烈的波动!他的“完美作品”出现了裂痕!
“住口!你在毁掉它!你在污染我的‘艺术品’!”金部长老厉声喝道。
“我?”季尘转过头,对着他,露出一抹纯真又无辜的疯笑,“金部大人,我这不是在给王员外夫妇‘治病’嘛!你看,我这药还没‘下’,它自己就先‘病发’了。这说明啥?说明……它根本不是什么‘仙家妙物’,它早就……烂透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目标却不是“美人皮”,也不是王元礼!
他挥向了角落里一直被禁制符文束缚、瑟瑟发抖的胡九娘!
“狗腿钥匙”化作一道扭曲的光,却并非攻击。光刃,轻轻地、温柔地,贴在了那些禁锢着胡九娘的“金部禁制符文”上。
“现在,轮到你了,我亲爱的‘药引子’。”季尘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情人的低语,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疯狂。“你的牺牲,你的爱,你的执着,在金部这帮炼器疯子眼里,是‘杂质’,是‘废料’。”
“但你信吗?”他凑近胡九娘耳边,气息灼热,“我不信。”
“你的爱,是这世界上最纯粹、最滚烫的东西!是这个冷冰冰的炼器炉里,唯一能烧毁一切虚妄的真火!”
“现在,让我看看你这‘火’的厉害!”
“狗腿钥匙”的光刃,开始疯狂地、贪婪地吸收胡九娘那“被污染”的执念——她为救兄长而不得不屈服于金部的屈辱与不甘!
但过程,却不是单纯的吸收。
是……提纯!
那些灰暗的、代表“屈辱”与“不甘”的符文能量,在接触到光刃的瞬间,竟被转化成了最炽热、最纯粹的……赤金色!那是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救兄之爱的光焰!
“不——!”金部长老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他终于明白了!这“狗腿钥匙”,不仅能挑拨人心,更能……颠倒黑白!能将“恨”提纯为“爱”,将“废料”转变为“真火”!这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荒谬至极的“情感炼成术”!这是疯佛的道!
“现在……”季尘举起那柄已完全化作赤金色光焰、嗡鸣不休的“狗腿钥匙”,脸上绽放出比金部长老更疯狂、更愉悦的笑容。“……该下药了!”
他猛地转身,用尽全力,将这柄提纯了胡九娘“救兄之爱”的钥匙,狠狠地、狠狠地…… 捅向了那团正在疯狂挣扎的“美人皮”!
“滋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赤金色的“爱之火”撞入“美人皮”的核心!
下一秒。
灾难发生了。
在纯粹爱焰的灼烧下,那贪婪的“美人皮”没有净化,也没有消散。
而是……“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怨毒与痛苦的尖啸,从光团中爆发出来!那张“美人皮”被强行……撕裂了!
一半,是瘫软在地,迅速枯萎成一张焦黑皱缩的破皮,散发着怨毒。
另一半,则化作一个模糊扭曲、面目狰狞的怨魂,它死死地盯着床上被惊吓过度、彻底昏死过去的王元礼,眼中只剩下无尽的……贪婪与饥饿!它不再是“艺术品”,既不“美丽”,也不“顺从”。
它是一个,被彻底打碎了“伪装”与“规则”,只剩下原始掠夺欲望的……活体残次品!
整个密室,一片死寂。金部长老的意志,仿佛被这前所未有的“炼成结果”给震得失了声。
而季尘,则站在那怨魂和破皮中间,缓缓地、心满意足地,擦了擦额角的汗。他看着自己的“杰作”,又看了看那柄恢复了扭曲光团原样的“狗腿钥匙”,用一种谦虚的语气,对呆滞的金部长老说:
“你看,我就说吧……”
“……我是个好医生。”
话音未落——
那新生的、狰狞的怨魂,猛地扭过头,空洞的眼眶“盯”住了季尘!它没有扑向濒死的王元礼,而是发出一声尖啸,带着比之前更凶戾的怨毒,化作一道黑影,闪电般扑向了季尘!
“小心!”角落里,胡九娘的惊呼声响起。
金部长老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转为狞笑:“废物!既然毁了,那就一起……”
危机,在瞬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