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尘的祖产,一处偏僻老铺,如今面目全非。
一座巍峨诡异的府邸如狰狞巨兽,盘踞地基。朱漆兽首门,飞檐斗拱,黑底金匾悬正中——【黑月坊】。肉眼难辨的阴郁之气,笼罩整街。
季尘舔舔干裂嘴唇,立于街角。所谓“阴郁”,在他“佛眼”中,是无数暗红丝线——代表“怨憎”与“贪欲”的因果之网,从宅院深处蔓延,缠上路人。被沾者脚步踉跄,脸上涌起病态渴望,身不由己被拖向那扇朱漆大门。
“好大的香火铺子!”季尘眼中无惧,只有商人估货的精明,“利钱…几何?”
他看清了:黑月坊以欲望为饵,吸食生人“精、气、神”。那些飘入的因果丝线,在府邸中心被某种力量“提纯”,只剩一小股精纯生命本源,涓涓流向某处。
“这不是吃人,是‘精炼’。”季.分析师.尘冷笑,“手法专业,流程标准,亏七曜阁想得出!寻常人的精魄驳杂,唯有极致贪婪榨出的‘原浆’才够格。这哪是鬼宅?分明是座人肉精炼厂!”
想通此节,季尘反而坦然。他大摇大摆走向黑月坊。
门口无恶仆,只两个青衫僵仆,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季尘近前,其一僵硬弯腰:“贵客里面请,宴席已备。”
季尘停步,不进,反绕着僵仆踱步,啧啧称奇:“好傀儡!久浸阴木的棺材板?关节顺滑,上油不少吧?”他煞有介事点评,“就是这青衫太素,配不上生意。依贫僧看,该换大红锦缎,胸口绣‘恭喜发财’,才吉利!”
僵仆眼中闪过数据错乱的光芒。法则驱动的傀儡,从未被如此“指点”,季尘的话语如同错误代码,引发轻微“死机”。被蛛网诱惑的路人,也像看疯子般驻足。
“咳!”门内一声轻咳,锦袍管事携侍女捧托盘而出,盘中酒菜丰盛,香气诱人。管事微笑拱手:“大师有礼,小坊采办。见大师衣单,特备薄酒驱寒。”
季尘“佛眼”视之,管事全身灰黑死气缠绕,托盘中酒菜内里盘踞无数细如发丝的黑线,如毒蛇纠缠。一杯毒酒,想在门口了结他。
季尘不接酒,反猛拍肚子,“咕噜”怪响。他双掌合十,行个歪扭佛礼,脸上贪婪毕露:“阿弥陀佛!施主真是及时雨!贫僧饿三天三夜,正愁开第一荤,斋饭就送上门!”
话音未落,他根本无视毒酒,油腻大手闪电抓向盘中烤鸡!
“大胆!”管事假笑瞬变狰狞。
季尘更快!手将触鸡,猛地一翻!并非抓鸡,而是“啪”地一声,用谁也想不到的怪异手法,将整个托盘连酒菜尽数掀飞!
哗啦——酒水佳肴泼洒满地,肥鸡滚入尘土。
“噫!”季尘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罪过!罪过!饿死老衲了!这都行?”他悲愤地瞪着管事,“施主,你这香火,供得不诚心啊!佛祖见了,都得给你差评!”
管事彻底愣住。他设想过警惕、拒绝、强闯…唯独没想过这近乎耍无赖的搅局!蕴含黑月坊力量的饭菜,就这么废了!
趁其愣神,季尘已一溜烟钻进大门,嘴里嘟囔:“自己进去找!天底下没饿死和尚的道理!”
管事脸色铁青,杀机一闪而逝,最终化为阴冷命令:“传令!开启‘百魅凝香阵’!让这位‘大师’,好好尝尝我黑月坊的待客之道!”
踏入黑月坊,灯火通明,丝竹悦耳。数十华贵宾客推杯换盏,美女如云偎在侧,脸上洋溢着极致、病态的幸福。
季尘“佛眼”之下,这些宾客头顶悬着无形的“生命之线”,另一端飞速萎靡、衰败。那虚无的幸福,正是被抽走的生命能量化成的海市蜃楼。
好一幕醉生梦死的人间炼狱。
季尘无视这些行尸走肉,目光如电,直刺宴席最深处。
那里无宾客,唯有一巨大屏风。屏风上非山水花鸟,而是一幅美人图。画中女子一袭白衣,怀抱古琴,眉眼哀愁欲滴,眼角隐有泪光闪烁,似活物。
季尘瞳孔骤缩。这幅画,才是整座黑月坊的“阵心”!无数从客人身上抽来的因果丝线,最终都汇入画中女子体内!
她,就是那座“人肉精炼厂”的核心设备!
就在看清此点的瞬间,画中的秦素绫,仿佛感受到什么,那双哀伤的眸子,隔着画卷,与季尘对视。
那一眼中,没有魅惑与杀机,只有无尽的…痛苦与哀求。
季尘咧嘴,白牙森森,对着那幅画,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别急,你的‘斋饭’…贫僧…给你送来了。”
话音未落,画中女子哀伤的眸子深处,一滴殷红如血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眼角缓缓滑落,滴在白衣之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同时,管事那阴冷的命令仿佛在空气中凝结,带着无形的压力向季尘当头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