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
萧燕然的声音如冰棱碎裂,瞬间冻结了整条喧嚣的街道。
她身后八名靖妖司精锐动作如出一人,没有拔刀,而是齐刷刷解下背后狭长的木匣。
“咔!咔!咔!”
八声机括脆响,木匣张开,弹出的并非刀刃,而是八条漆黑如墨、缠绕着猩红朱砂符文的锁链。
“缚灵索!”人群爆发出惊恐的抽气声。有见识过的老者面无人色。那是靖妖司专门镇压大妖恶鬼的法器,一旦缠上,任你道行通天,一身阴邪之气也会被瞬间吸干,打回凡胎原形!
八条锁链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刁钻至极地封死所有退路,闪电射向季尘!
肩上的秦素绫吓得死死闭上眼。她毫不怀疑,下一刻,这个救了她、却又无赖透顶的男人,就会被绞成血肉碎片。
然而,预想中的惨叫并未响起。
季尘甚至没有动。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仿佛要接住一滴虚无的雨。
就在缚灵索距他身体半尺之遥的刹那,他轻轻一握。
——刹那,天地静止!
那蕴含着禁制之力的锁链,骤然凝固,仿佛时间被一只无形大手生生扼住。锁链上流动的朱砂符文疯狂闪烁,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这……不可能?!”一名队员失声惊叫,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萧燕然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季尘掌心前方的空气……碎了!
不是比喻,是字面意义上的崩裂!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镜面,蛛网般的裂纹以季尘掌心为中心,向四周疯狂蔓延!
那八条缚灵索,连同它们背后的八名队员,甚至包括萧燕然自己,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攫住了他们!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折叠、重组!
早餐摊、街道、惊恐的人群……所有的一切都如泡影般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光怪陆离、浩瀚到无法想象的领域!
无数条街道在脚下交错延伸,每一条街道上都站着一个神情各异的“自己”!十个烈日同时悬空,下一瞬又被九个吞噬光线的黑月取代!无数声音——婴儿啼哭、老者叹息、情人蜜语、仇家咆哮……如同惊涛骇浪,强行灌入他们的脑海!
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三千大世界,芸芸众生意……在这一刻,被强行塞进他们脆弱的认知里!
这,就是季尘的道。
当疯佛灵骨彻底融入因果之身,他所领悟的,是构成“幽世”与人间的底层逻辑——“人间烟火,三千世界”。
靖妖司的“法”,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条“规则”。但在季尘的“世界”面前,这条规则脆弱得连尘埃都算不上!
“雕虫小技,” 季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从过去未来,从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同时响起,带着俯瞰蝼蚁的漠然,“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萧燕然只觉得灵魂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她引以为傲的灵力、腰间的法器、甚至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都在瞬间被剥夺得一干二净!她和她的队员,如同八幅被钉死在虚空中的画,动弹不得,只能被动承受这神魔般的伟力碾压!
现实世界,不过一呼一吸间。
扭曲崩溃的幻象如潮水般退去,一切恢复原样。
豆浆的热气依旧升腾,人群在远处惊恐探头。
仿佛刚才,只是一场集体噩梦。
但靖妖司的九个人知道,那不是梦!
八名队员依旧保持着掷出锁链的姿势,但脸上的表情,已从自信果决,变成了极致的恐惧与茫然——有人冷汗浸透衣背,有人瞳孔涣散,甚至有人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嘴角溢出白沫。
而萧燕然,那双始终锐利如刀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撼”与“茫然”的神色,深处更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悸。
季尘缓缓收回手掌,插回袖中。他甚至没看那八个已成惊弓之鸟的队员,目光平静地落在萧燕然身上。
肩上的秦素绫,也悄悄睁开了眼。那双美丽的凤眸中,此刻只剩下无与伦比的震撼。她终于明白,自己被何等恐怖的存在所救。
“现在,”季尘的声音恢复了那份懒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聊聊了?”
他一步步走向萧燕然,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跳上。
萧燕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的手依旧死死握在刀柄上,但她知道,拔刀,已毫无意义。
“你……”她刚要开口,却感到肩上的秦素绫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秦素绫没有看季尘,一双失神的眼睛死死钉在其中一名靖妖司队员腰间的佩刀上——刀鞘上,有一个极其隐蔽的、由三个圆点与一条弧线组成的徽记!
“这个徽记……”秦素绫的声音细若蚊蝇,却带着无法压抑的颤抖和彻骨的恨意,“我……我认得!”
季尘停下脚步,萧燕然的目光瞬间被那徽记吸住!
“这是我父亲官邸里,那个管家的贴身信物!”秦素绫的情绪瞬间崩溃,指尖颤抖地指向那个徽记,嘴唇因激动和仇恨而发白,“灭门那天!就是他!引开了府里护卫,开门放进了那些黑衣人!他是‘七曜阁’的人!为什么!为什么靖妖司的人,身上会有‘七曜阁’的徽记?!”
一句话,如同一道真正的九天惊雷,狠狠劈在萧燕然头顶!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褪尽血色,比死人还要苍白!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咔”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七曜阁的徽记?出现在她最精锐、最信任的手下身上?
这已经不是执法冲突!这是赤裸裸的“通敌”铁证!一旦坐实,别说她一个小小校尉,就是整个靖妖司指挥使,都得脱层皮!
如果季尘刚才的力量,是让她感到“棘手”与“震撼”。 那么这个徽记的出现,就是让她瞬间坠入了“万丈深渊”!
她猛地回头,眼神从茫然转为冰冷的审视,死死盯住那名队员,厉声喝道:“刀鞘!解下来!”
就在那队员面色惨白如纸,手足无措,试图辩解或挣扎之时——
季尘的“疯佛灵骨”,突然传来一阵微弱却极致冰冷的预警!
那不是来自萧燕然,也不是来自那个即将暴露的奸细。
那是一种……被更顶级、更纯粹、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杀意,穿透了层层空间,精准地、死死地锁定在自己灵魂最深处的恐怖感觉!
与此同时,一个阴柔、冰冷,不带任何一丝一毫感情,如同万年玄冰摩擦的男性声音,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中响起:
“……找到你了,季尘。”
话音落下的瞬间,季尘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疯佛灵骨仿佛被冰封,又像被烙铁烫过,发出一声微不可查却充满痛苦与警告的嗡鸣!他插在袖中的右手,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皮肤表面泛起一层细密的、冰冷的鸡皮疙瘩!
——天敌,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