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猎人。”
当季尘说出这句话时,萧燕然和秦素绫都清晰地感知到,他灵魂深处那头名为“绝望”的野兽,已被他亲手扼喉,化作了一杆蓄势待发的凶戾猎枪。
“好!”萧燕然的声音冷冽如冰,战时状态瞬间开启,“时间紧迫,三天。三天后,‘镇狱深渊’外围的‘锁天大阵’完成最终引导。在此之前,你们必须万无一失。”
她转身,推开密室另一扇厚重的暗门。
“左侧,‘炼心室’。百年玄武铁浇筑,可承法则之冲,是你最好的磨刀石。右侧,‘静心阁’。地脉清泉环绕,内外无垢,是凝练道心的圣地。秦姑娘可在那里铸就你的‘锚’。”
“所需丹药资源,半刻钟内送到。三天后,深渊入口见。”话音未落,她身影已消失在门口,只留下一个果决的背影。
季尘转向秦素绫,眼中的邪气疯狂如潮水般退去,沉淀为深海般的温和与信任。他抬手,指尖几乎触到她的脸颊,又微微顿住。
“丫头,怕吗?”
秦素绫摇摇头,主动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温软的唇瓣轻轻印在他额头。那触感短暂,却仿佛烙印了整个灵魂。
“我的道心为你而修,我的剑为你而出。”她凝视着他,目光清澈而坚定,“这是我的选择,无所畏惧。”她微微一笑,带着一丝释然与决绝,“你去炼你的针,我来铸我的锚。三天后,我们一起,做那个猎人。”
“针?”季尘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发自内心的。那笑容驱散了所有阴霾。他猛地抱了她一下,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又骤然松开,眼神重归锐利,毅然转身,走向那扇仿佛承载着万钧之力的“炼心室”大门。厚重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
炼心室内,绝对的死寂与黑暗。四壁的玄武铁冰冷如深渊,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
季尘盘膝而坐,并未急于开始。他沉入神魂深处,进行着一场残酷的自省。
“疯意”一直是他赖以生存的野兽本能,是情绪的狂潮。但面对“送葬人”那种能抹除规则的恐怖存在,狂风暴雨般的突袭或许能奏效一次,却绝无第二次机会。他要的,不是更狂,而是更纯!更精!更致命!
将泥石流锻造成钢针,将狂雷凝聚成致命的射线!
“来吧。”
季尘闭上双眼,主动解开了灵魂深处那道禁锢“疯意”的枷锁。
“——给我起来!”
他摒弃了仇恨的杂念,只专注于最纯粹的愤怒!十九年暗无天日的囚笼!幕后黑手那双操控一切的棋手之手!将他与挚爱视为猎物的“送葬人”!
无边的怒火如同泼洒在灵魂火种上的滚烫汽油!
“轰!”
猩红色的光芒自他胸膛炸裂,瞬间吞噬了整个黑暗空间!那股熟悉的、试图撕碎、同化一切的“疯意”风暴,如同地狱降临!
刺耳的刮擦声响起,坚不可摧的玄武铁墙壁在这股力量的侵蚀下,竟如水波般剧烈扭曲,泛起涟漪,仿佛随时会从现实中被抹去!
但这一次,季尘不再是被动承受的猎物!
他的意识,化身这片猩红风暴中唯一的清醒孤岛。他是最顶级的驯兽师,面对着一头足以吞噬天地的洪荒凶兽。没有压制,没有对抗,只有引导与征服!
“一缕。”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那片狂暴的红光风暴中,一缕最细微、最狂躁的光华被他以钢铁般的意志力强行剥离出来!它疯狂挣扎,试图逃逸、反噬,却被季尘的神识死死锁定,如同被无形巨手攥住的毒蛇!
他开始感受它,解析它,理解它!
“这不是能量…这是‘否定’!”季尘的灵魂在剧痛中震颤,“它在否定墙壁的存在!否定时间的流动!否定我神识的立足点!”
他要做的是掌控这种“否定”!
“对我,它是‘无’。对敌人…它必须是‘终点’!”
他将那缕“疯意”拉至眼前,然后,用尽全部意志,给它烙印了一个极致纯粹、简单到极致的指令——
“消失!”
“咻!”
那缕红光无声射出,打在身前墙壁上。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一寸见方的、边缘光滑如镜、内部深不见底的圆形空洞,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玄武铁墙壁上!它像一个通往绝对虚无的窗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存在”的气息。
“成功了……”
狂喜涌上心头,但下一瞬,神魂撕裂般的剧痛席卷而来!七窍之中,鲜血缓缓渗出,染红了衣襟。驾驭如此精微的法则之力,负荷远超想象!
但他没有停歇!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疯狂的弧度,再次投入心神,剥离、驯服、驾驭……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专注中流逝。
……
静心阁内,水声潺潺,檀香袅袅,每一块地砖都温润如玉。
秦素绫盘坐在清泉中央一朵盛开的白莲之上,周身环绕着柔和的白色光晕。《静心诀》运转至巅峰。
与季尘的狂暴外放截然相反,她的修行是极致的“内收”与“凝聚”。
心神沉入一片无垠的冰雪世界,那是她道心的核心。冰雪中央,一颗晶莹剔透、散发着纯净光芒的心脏正在缓缓搏动——她的“无垢道心”。
往常,她只需守护这片冰雪的纯净。今日,她要让它成为永恒的坚冰!
幻象开始构筑,带着针对她最深处软肋的恶意!
血海滔天,万鬼哭嚎!无数怨魂扭曲着嘶吼,试图拖拽她沉沦。秦素绫眼神清澈如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些幻象,碰不到季尘分毫!
魔音贯耳,魅惑丛生!妖异的低语在她耳边呢喃,描绘着季尘被法则抹除、化为尘埃的惨状。她的眼神没有半分迷离,只想着——只要我心如磐石,季尘就在真实之中!
天崩地裂,轮回逆转!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崩塌,空间碎裂,时间错乱!她安坐于白莲之上,纹丝不动。她知道,只要她的道心是永恒的锚点,她就能为季尘在那即将崩溃的“小世界”里,撑起一息的绝对真实!
她将对季尘所有的情感——担忧、守护、爱慕、生死与共的决心——全都化作了锻造道心的薪火,在冰雪世界中熊熊燃烧!
爱与惧,本就是一体的双生焰!
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下,她额头香汗淋漓,脸色苍白如纸。但她身前那颗“无垢道心”,光芒流转间愈发明亮,质感也从如水般柔和,渐渐带上了玉石般的温润与坚硬!
最后,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无声滴落在道心之上。
泪珠没有融入,而是在道心表面瞬间凝结成了一层极淡、近乎透明的琉璃薄膜!那是她情感与意志的最终结晶,纯粹而坚韧。
至此,道心为锚,初具雏形!
……
三日后,镇狱深渊入口。
狂风呼啸,卷起沙石。萧燕然一身戎装,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矗立在风中。她身后,数百靖妖司精锐肃杀之气冲天。深渊之下,无数道流光交织缠绕,正是蓄势待发的“锁天大阵”。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同时出现在边缘。
季尘黑发如瀑,眼神深邃如渊。那股外放的邪气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到极致的危险。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凶兵,令人不敢直视。
秦素绫白衣胜雪,容颜清丽绝伦。她身上的气息无比纯净、安宁,仅仅看着她,就能让人的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你们……”萧燕然看着他们翻天覆地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我准备好了。”季尘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也是。”秦素绫微微一笑,如雪中莲开。
萧燕然郑重点头,神情肃穆至极。她猛地抬起手,即将下达启动总攻的命令!
“嗡——!!!”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深渊底部那交织缠绕、璀璨夺目的“锁天大阵”光芒,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闪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捏!紧接着,如同被戳破的琉璃泡影,所有光芒在一瞬间齐齐熄灭!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紧接着,深渊底部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咔嚓”声!一股难以言喻的法则紊乱感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
“轰!轰!轰!”
所有靖妖司精锐腰间的监测法器、以及远处遍布全城的“灵脉罗盘”残骸,在这一刻同时炸裂!碎片四溅,灵光乱窜!
萧燕然脸色剧变,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深渊底部,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
“锁天大阵…被外力抹除了?!不…是源头!是‘道种’的气息…从整个龙川城…消失了!!!”
季尘和秦素绫同时望向深渊,眼神瞬间凝固。死局,在开战前一刻,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