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离开后,凌清玄在洞府内布下了数层强大的隔绝禁制。
确保万无一失后,他盘膝坐下,取出了那缕被仙元包裹的、属于谢尘的血液。
血液鲜红,但在凌清玄的法眼之中,却能看见其中蕴含的微弱生机,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与这黑渊矿脉同源的阴煞死气。
这少年能在此地存活,与其体质特殊有关,但更可能的是,溯光的那缕净世魂印,在无形中净化、中和了部分侵蚀。
凌清玄神色凝重,他并未直接探查这血液,而是先取出了那枚温养千年的星辰石。
星辰石感应到与魂印同源的气息,再次发出微弱的嗡鸣和温热。
“溯光,若你有一丝灵识尚存,护佑我,看清这迷雾。”
凌清玄对着星辰石低声自语,仿佛在与冥冥中的故人对话。
随即,他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着磅礴仙元和魂力的精血,滴落在星辰石上。
嗡——!
星辰石光华大盛,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星辉,将那一缕谢尘的血液笼罩。
凌清玄闭上双眼,全部神念沉入其中,借助本命法宝与云溯光之间的因果联系,开始施展一种极其玄奥的推演秘术——
“星溯血源术”。
此法可追溯血液本源,窥探其主人血脉渊源、前世今生碎片,乃至与周遭环境的因果纠缠。
但对施术者消耗极大,且目标对象若与施术者因果牵连过深,极易受到反噬。
凌清玄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一条由无数星光和血色丝线构成的河流。
河流之中,浮现出无数模糊破碎的画面和信息碎片,纷乱嘈杂,光怪陆离。
他看到了谢尘更早的一些记忆碎片:一个贫穷破败的小村庄,一个卧病在床、气息奄奄的妇人(是他的母亲?),村民冷漠或鄙夷的目光,测灵根时爆发的嘲笑,然后是被官差押解,长途跋涉,最终被扔进这暗无天日的黑渊矿脉……这些记忆充满了苦难、无助和绝望,灵根被毁似乎发生在更早之前,记忆已然模糊不清。
凌清玄略过这些,将神念集中,追溯那更深层的、关乎本源的痕迹。
血色的河流中,浮现出一些奇特的景象:并非人类的城镇村庄,而是一些风格粗犷、带着蛮荒气息的图腾,祭祀的火焰,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与妖族类似但又截然不同的古老气息?
“这是……古巫族的血脉痕迹?”凌清玄心中一动。
古巫族,一个早已衰落、几乎绝迹于世的古老种族,传说拥有沟通天地、淬炼肉身的特殊天赋,但通常灵智不开,难以修炼高深道法。
谢尘的身上,竟然流淌着极其稀薄的古巫族血脉?这或许解释了他为何体质异于常人,能在灵根尽毁后于如此恶劣环境下坚持这么久。
但古巫血脉,与溯光的仙道魂印,可谓风马牛不相及。这更加印证了凌清玄的猜测:溯光的魂印是后来才依附于此身的。
他继续推演,追寻魂印与这具身体结合的节点。 星光与血丝剧烈翻涌,浮现出的景象却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伴随着强烈的空间波动和毁灭性能量的气息!
在这片混沌中,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力量残留——
那是……天枢仙门惩戒叛徒或镇压邪魔时使用的“灭灵神光”的气息!
谢尘灵根尽毁,莫非与天枢仙门有关?他是罪徒之后?还是曾被仙门刑罚所伤?
就在这混沌景象的尽头,一点微弱的、纯净的星光(溯光的魂印)如同流星般坠入这片黑暗,恰好与其中一缕即将消散的生魂(谢尘原本的意识?)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融合……
景象到此戛然而止,更多的细节模糊不清,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刻意抹去或干扰。
凌清玄闷哼一声,脸色微微发白,退出了推演状态。星辰石的光芒黯淡下去,那一缕血液也彻底消散。
他睁开眼,眼中寒光闪烁。 推演得到的信息有限,但关键点很清晰: 谢尘身负极其稀薄的古巫族血脉,来历可能与某个边陲之地的古巫遗民有关。
其灵根被毁,很可能与天枢仙门的“灭灵神光”有关,其身世或许牵扯到仙门的一些旧事。
云溯光的魂印,是在谢尘濒死(或刚死后?)的某个特殊节点,偶然融入其身体的,并非真正的轮回转世。
有某种力量干扰了更深入的探查,可能是天地规则对残魂的保护,也可能……另有隐情。
“灭灵神光……天枢仙门……”凌清玄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冰冷。
千年来,他高踞仙门之巅,俯瞰众生,对门下事务早已不过问细节。
没想到,竟可能与溯光魂印的载体产生了这般关联。
看来,有必要查一查仙门近百年来的刑狱卷宗了。
至于那古巫血脉,暂时看不出好坏,或许对稳定肉身有一定益处。
当前最重要的,依旧是温养魂印,稳定谢尘这个“容器”。
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查证。 他挥手撤去禁制,洞府外已是深夜。
谢尘应该早已在营地的角落里,握着那两块玉石入睡了吧。
凌清玄走到窗边(幻化出的景象),望着矿脉深处永恒的黑暗。
真相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露出的,或许是更复杂的谜团。不过无妨,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只要那缕魂印还在,只要希望不灭,纵使前路荆棘遍布,他亦会披荆斩棘,走到终点。
(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