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南荒边境常年不散的薄雾,却未能驱散铁壁城前方弥漫的肃杀之气。
萧逸竹立于一座风化严重的巨岩之巅,青衫在带着砂砾的风中微微拂动。他身后,南荒抗盟近三百修士肃然静立,虽无声,但那连成一片的、由精纯善念汇聚而成的淡白金辉,却如同沉凝的怒涛,无声地冲击着前方那座巍峨堡垒的厚重城墙。
玄铁盟南荒分部——铁壁城。
名副其实。整座堡垒依傍险峻山势而建,墙体并非寻常砖石,而是以百炼玄铁混合南荒特有的黑曜石熔铸而成,高逾十丈,在初升的日光下反射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光泽。城墙之上,箭垛、灵力弩炮林立,一道道繁复的阵法纹路在墙体表面若隐若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最为显眼的,是那笼罩了整个堡垒的巨大光幕,色泽暗沉,如同流动的铁水,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沉重感。
“果然龟缩不出。”林越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眯着眼,打量着堡垒上方那严阵以待的守军身影,“所有外围人手都已撤回,防御阵法全开,这是打定主意要倚仗这铁壳子耗死我们。”
老吴啐了一口带着沙子的唾沫,狠声道:“妈的,这铁壁城易守难攻是出了名的,当年巫蛊门出动两位元婴长老,猛攻半月都未能破开这外层防御。硬闯,代价太大。”
阿青秀眉微蹙,感应着那光幕上传来的阵阵排斥与腐蚀气息:“是‘玄铁重罡阵’,不仅能抵御强力攻击,还能缓慢侵蚀靠近者的灵力与神魂,久战之下,于我军极为不利。”
萧逸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铁壁般的城防,神识却早已如同无形的触须,细致地探查着那巨大光幕的能量流转。闻言,他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位联盟修士耳中:
“堡垒虽坚,亦有隙可乘。阵法虽固,亦有节点可破。”
他抬手指向那流动的铁色光幕:“此阵能量运转,并非浑然一体。每过百息,其东南‘巽’位与西北‘乾’位,因需协调地脉与堡垒本身金属性灵力的冲突,会出现一瞬的能量滞涩,防御力降至最低。虽只一瞬,已足可为突破口。”
此言一出,身后众人精神皆是一振。林越眼中闪过恍然与钦佩,他深知萧逸竹在阵法一道上造诣匪浅,尤其是对能量流转的感知,远超同阶,却没想到竟能在这短短时间内,窥破这玄铁盟倚仗的核心大阵的细微破绽。
“盟主,下令吧!”石头闷声开口,周身气血已开始隐隐沸腾,巨锤紧握在手。
萧逸竹却并未立刻下令强攻,他的视线越过城墙,仿佛看到了堡垒深处那阴鸷而惊惶的分部盟主。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他淡淡道,“林越。”
“在!”林越踏前一步。
“前去叫阵。不必赘言,直斥其罪,扬我盟威。若能激其出战,便可省却破阵之力。”
“明白!”林越眼中精光一闪,身形一动,已如一道离弦之箭,飙射至铁壁城前方半空,距离那玄铁重罡阵光幕仅有十丈之遥。
他深吸一口气,金丹后期的灵力灌注喉间,声如惊雷,炸响在铁壁城上空:
“玄铁盟的缩头乌龟听着!尔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盘剥南荒同道,断我散修道途!昔日倚仗巫蛊门与焚天宫之势,作威作福,可曾想过今日?”
“我南荒抗盟盟主萧逸竹,于古荒秘境斩柳媚,破蛊母,诛焚天使者,威震南荒!今日率仁义之师至此,只为铲除尔等毒瘤,还南荒一片朗朗乾坤!”
“尔等盟主,若还有半分胆气,便滚出来受死!休要倚仗这龟壳,徒惹人笑!”
声音滚滚,如同浪涛,冲击着堡垒内每一个守军的耳膜与心神。城墙之上,一阵骚动,不少低阶弟子面露惶恐,眼神闪烁。萧逸竹秘境扬名的事迹早已传开,此刻被林越当众喝破,更添威慑。
堡垒核心大殿内,面容阴鸷的分部盟主听着外面传来的喝骂,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他身旁几位金丹期的执事,亦是面面相觑,无人敢在此刻触其霉头。
“盟主,切不可中其激将之法啊!”一名老成执事连忙劝道,“外面那萧逸竹实力莫测,林越亦是悍将,一旦出阵,恐遭不测!我们只需固守待援,总盟和焚天宫绝不会坐视不理!”
分部盟主胸膛剧烈起伏数次,最终强行压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命令:“传令下去,严守岗位,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斩!”
他终究,不敢赌。
城外,林越见堡垒内毫无动静,只有那铁色光幕依旧缓缓流转,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言,身形退回本阵,对着萧逸竹微微摇头。
萧逸竹对此结果并不意外。玄铁盟横行已久,早已失了锐气,其高层更是惜命畏死。
“既如此,便按计划行事。”
他目光转冷,扫过那巨大的铁壁城。
“石头,领体修队前压至三百步,结‘撼山阵’,蓄力待命。”
“阿青,符箓队准备‘破甲金锋符’,听我号令,齐射巽位。”
“老吴,带你的人游弋两侧,防备对方可能的阵法反制或小队突袭。”
“林越,随我准备,光幕一破,直取中门!”
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联盟大军如同精密的器械,瞬间运转起来。体修修士在石头的带领下,踏着沉重的步伐前压,土黄色的灵力联结成一片,形成一股沉重如山岳的气势。符箓队修士手中灵光闪烁,一张张锐气逼人的金色符箓已被扣在指尖。
萧逸竹自身则缓缓升空,周身气息内敛,唯有双眸之中,一点金黑魔焰悄然点燃,锁定着那铁色光幕上,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即将再次出现滞涩的东南巽位。
空气仿佛凝固,大战一触即发。
铁壁城内,分部盟主透过水镜术看到城外联盟军阵的变动,尤其是看到悬于半空、气机锁定了阵法某一处的萧逸竹,一股强烈的不安骤然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嘶声咆哮:“加固巽位防御!所有弩炮,瞄准萧逸竹!快!”
然而,他的命令,终究晚了一瞬。
百息之期,已至。
就在那铁色光幕能量流转出现那微不可察凝滞的刹那——
萧逸竹动了。
他并指如剑,向前轻轻一点。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