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伟事件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但生活已然裹挟着所有人,向着新的轨道滑行。校园里,一种小心翼翼的、重建中的秩序逐渐取代了往日的压抑。就在这片略显空旷的平静中,一则通知悄然贴在了公告栏——为“丰富校园文化生活,展现学子风采”,学校将开展“129音乐节”。
音乐节。这个词对于习惯了试卷、排名和无形压力的学生们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带着迟疑的、微弱的好奇与兴奋。
任务的分配落到了各班。在新的、尚显生疏的班委讨论中,予 的名字被提了出来。理由很实际:她冷静,有条理,在之前的“风波”中展现出了不俗的组织和抗压能力。没有人明说,但或许潜意识里,大家都觉得,将这个象征着“新开始”的活动交给曾直面并反抗过“旧阴影”的人,有一种微妙的恰当。
予没有推辞。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接下了这个看似与学习无关,却莫名沉重的担子。这不仅是组织一场表演,更像是在一片曾被铁框框定的土地上,尝试播种第一颗自由的种子。
最初的动员并不顺利。长期的压抑让很多学生习惯了沉默和回避,对任何“出风头”或“集体活动”都带着本能的警惕和疏离。响应者寥寥。
直到 逸 吊儿郎当地晃到予的桌前,手指关节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敲出一段即兴的、毫无规律的鼓点。
“听说缺人?”他挑眉,脸上是那副惯有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打架子鼓,算我一个呗。总比写检讨有意思。”
他的加入,像在沉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活力四射的石子。逸身上那种混不吝的、敢于打破规则的气质,在这种需要张扬的活动中,反而成了优点。很快,在他的上蹿下跳和“人格担保”下,又勉强凑齐了一个略显青涩的贝斯手和一个害羞的主唱妹子。
排练室被安排在了艺术楼顶层,一个堆放旧物、平时罕有人至的教室。灰尘在从高大窗户斜射进来的光柱中飞舞,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头和尘埃的味道。这里没有监控,没有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只有几件蒙尘的乐器和一群心事重重的少年。
逸第一次坐到那套积灰的架子鼓后,拿起鼓棒的感觉,与他平时转笔、敲桌子的随意截然不同。一种罕见的、近乎虔诚的专注,取代了他脸上的玩世不恭。他没有立刻敲出震耳欲聋的节奏,而是用鼓棒轻轻拂过各个镲片和鼓面,像是在熟悉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感受着它们沉睡的震动。
予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逐渐染上暮色的天空,没有催促。她能听到身后,逸开始尝试着敲出一些零散的、不成调的节拍,有时停顿,有时重复,像是在摸索,又像是在用这种纯粹物理的撞击,宣泄着什么。那声音生涩,甚至有些杂乱,但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却奇异地给人一种活着的、挣扎着要破土而出的实感。
她没有干涉,只是静静地听着,记录着需要的物资清单。光线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移动,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排练结束,逸满头大汗,却眼神发亮,仿佛完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
“怎么样,予总指挥?”他甩了甩额前的碎发,又恢复了那副调笑的口吻。
“节奏,”予合上笔记本,抬眼看他,语气平静,“还需要磨合。但……很有力量。”
逸愣了一下,随即咧开一个更大的笑容:“那是!也不看是谁敲的!”
走出艺术楼,晚风带着凉意。予在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正从操场回来的 阳。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目光习惯性地低垂,像是在思考某个永恒难解的公式。
“音乐节?”听完予简短的叙述,阳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纯粹的好奇,“一种有组织的、群体性的声波振动展示活动。需要我计算最佳声场分布,或者优化乐器频率组合,以避免共振导致的听觉不适吗?”
予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微微弯起嘴角:“暂时不用。现在只需要……一点运气。”
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精致的水果糖,递给予——这是他最近新发现的、“可能对缓解非物理性疲劳有微弱正向影响”的变量。
“补充能量。组织活动,熵值容易增高。”
予接过糖,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心里那片因组织活动而略显纷乱的区域,忽然就安定了几分。
而在教室的另一角, 贝(玥的闺蜜) 正拉着 玥 兴奋地讨论着什么,她标志性的活泼笑声像一串清脆的铃铛,打破了课间的沉闷。她的目光偶尔会好奇地瞥向予和逸的方向,带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显然,“129音乐节”这个新舞台,已经吸引了这位“追光者”的注意。
129音乐节的序章,就在这零散的节奏、理性的关心和初生的好奇中,悄然奏响。没有激昂的旋律,只有如心跳般逐渐复苏的、缓慢而坚定的节拍,在废墟之上,试探着,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