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画卷继续铺展,那些因“129”而变得清晰的坐标点,开始在更日常的细节里,投射出温暖而心照不宣的影子。
一个阴沉的午后,天空积攒着雨意。
放学铃声刚响,细密的雨丝便如期而至,瞬间打湿了地面。学生们拥堵在教学楼门口,抱怨着这突如其来的天气。
姚 站在人群边缘,目光迅速锁定了正和 任、婷 挤在一起、对着天空愁眉苦脸的 贝。他没有犹豫,从自己那个总是整齐得过分书包侧袋里,抽出了一把……长柄伞。伞面是纯黑色,没有任何花纹,看起来和他的人一样严谨刻板。
他穿过略显拥挤的人群,走到贝面前,将伞递了过去,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理:“天气预报降水概率百分之九十。备用伞。”
贝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这把与姚气质完全相符的伞,又看看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姚总,你这伞……也太‘姚总’了吧!”她嘴上调侃着,却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谢啦!明天还你!”
姚看着贝笑嘻嘻地撑开那把巨大的黑伞,将自己和任、婷都罩了进去,三个女孩挤在伞下,像一朵移动的、叽叽喳喳的蘑菇云。他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将自己卫衣的帽子拉起,低头快步走进了雨幕中。逸 正好从他身边跑过,看到他淋雨,怪叫一声:“姚神!你没带伞啊?” 姚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帽檐下的耳根,在灰蒙蒙的雨幕中,似乎又泛起了那熟悉的微红。
图书馆,同样的角落。
玥 正在整理笔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来自 石 的未命名音频文件分享,附言只有一个简单的音符符号 。
她疑惑地戴上耳机,点开。没有歌词,只是一段纯音乐。开头是如同雨滴敲击玻璃般清脆而孤独的钢琴独奏,带着一丝清冷的忧郁,像极了她某些独自沉思的时刻。随后,低沉的大提琴音色缓缓加入,如同温暖的暗流,托举着那份清冷,旋律逐渐变得开阔、舒缓,仿佛迷雾散后看见的广袤原野。最后,几种乐器和谐地交织在一起,归于一种平静而充满力量的尾音。
音乐结束,玥怔怔地坐在那里,心底某个角落仿佛被这旋律轻轻触碰了一下,柔软而酸涩。她抬起头,望向石常坐的位置,他今天不在。她犹豫了一下,指尖在回复框停留许久,最终只打了两个字:“谢谢。”
几乎在她发送的同时,石的回复跳了出来,依旧言简意赅:“Glad you like it.” (很高兴你喜欢。) 仿佛他一直就在屏幕那头等待着。
玥看着那行字,将耳机里的音乐设置成了单曲循环。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得不再令人烦躁。
实验楼走廊,课间。
孟 刚做完化学实验,正在洗手池前仔细冲洗着手上沾到的些许试剂。初冬的水冰冷刺骨,她微微蹙着眉。
何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旁边,他今天没有掏出任何测量仪器,而是拿着一个很小巧的、看起来像是护肤品试用装的小瓶子。他等孟洗完手,关掉水龙头,才将小瓶子递过去,语气是一贯的平稳:“实验室常用清洁剂成分会导致皮肤角质层脂质溶解,降低屏障功能。这个,”他指了指小瓶子,“是我根据皮肤生理学参数合成的护手霜,ph值与皮脂膜接近,保湿因子渗透率经过优化。”
孟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着何手里那个没有任何标签的小瓶子,又看看他那一脸“这是在提供最优解决方案”的正经表情。这次她没有嗤笑,也没有拒绝,只是挑了挑眉,接过瓶子,挤了一点在手上,慢慢涂抹开来。质地清爽,吸收很快,确实没有一般护手霜的黏腻感,还带着一种极淡的、像是雪松混合了某种矿物的清冷香气。
“怎么样?”何追问,眼神专注,像是在等待实验数据反馈。
“还行。”孟淡淡地评价,将小瓶子抛还给他,“留着你自己用吧。”说完,转身走了。
何接住瓶子,看着孟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护手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他默默地将瓶子放回了口袋,只是这次,放进去的位置,似乎比拿出其他工具时,要更小心翼翼一些。
天台,放学后。
予 和 阳 依旧在他们固定的角落。予在看书,阳则在……观察予看书时翻页的频率和视线移动轨迹,并试图建立模型。
“你平均每页停留时间约四十七秒,”阳忽然开口,“但在第135页,停留时间超过两分钟。是内容难度增加,还是存在干扰变量?”
予从书中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阳,我在看小说。”
“小说?”阳的镜片后闪过一丝困惑,“虚构叙事文本的阅读模式,是否与信息摄入效率存在相关性?”
予决定放弃解释,她合上书,站起身:“走吧,有点冷了。”
一阵凉风吹过,予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阳看着她的小动作,停止了关于阅读模式的学术思考,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两人并肩走下天台。
在楼梯拐角,光线昏暗。予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身体微微失衡。旁边的阳几乎是瞬间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动作很快,带着一种下意识的精准。
予站稳,低声道:“谢谢。”
阳松开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隔着衣料感受到的、属于予的体温和轻微的震动。他沉默地走在她身侧,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某个不确定的变量进行修正般低语:
“物理接触……导致的体温传导及心率变化速率……需要重新校准参数。”
予没有听清,侧头问他:“你说什么?”
阳立刻恢复了平时的神态,推了推眼镜:“没什么。在计算热量散失速率。建议加快步行速度。”
予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没有再问。
雨伞、歌单、护手霜、一次及时的搀扶。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日常碎片,如同129乐章结束后,依旧在空气中轻轻震颤的余韵。
它们不激烈,不张扬,却精准地落在心湖之上,漾开一圈圈只有当事人才能感知的、细腻而温暖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