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距相位跳跃带来的空间剥离与重组感尚未完全消退,眼前景象的剧变已让所有第七扇区将士心神剧震。
并非跃入预想中的相对安全的防线后方或祭坛近处。
“人皇号”及其护卫舰队,如同投入暴风眼的石子,直接出现在了一片规则层面近乎沸腾、物理层面如同血肉熔炉的终极战场核心!
正前方,不过数万里之遥,便是那座遍布裂痕、却依旧顽强散发着金白光辉的“薪火祭坛”。祭坛上,一位须发皆白、帝袍染血的苍老皇者——禹玄,正双手按着祭坛核心,豁然抬头,目光穿越战场,与嬴彻遥遥相对,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希望。
然而,祭坛之外,便是无边地狱。
目之所及,宇宙虚空仿佛被涂抹上了一层粘稠、蠕动、不断变幻形态的污秽之壁。这“墙壁”由无数扭曲的、互相吞噬又再生的“潮汐造物”构成:有星球般大小、表面布满痛苦面孔和贪婪口器的“吞噬魔胎”;有如同星云般绵延、挥洒着堕落规则光尘的“腐败帷幔”;更多是形态难以名状、纯粹由恶意与混乱驱动的“污秽洪流”,它们如同活体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九鼎界最后防线那摇摇欲坠的屏障。
九鼎界守军的阵地,已是千疮百孔。残存的青铜巨舰大多支离破碎,靠着燃烧最后的灵韵悬浮;修士们结成的战阵不断被污秽洪流冲垮、湮灭,又在后方同胞的填补下重新凝聚,每一次重聚都伴随着大量生命的消逝;不周山星域原本稳固的空间结构早已崩塌,到处都是规则乱流和空间裂缝,进一步加剧了防御的难度。
空气中(如果还有空气的话)弥漫着极致的恶臭——不仅是物质腐败的气息,更是灵魂堕落、希望湮灭、秩序崩坏的概念性恶臭。无处不在的“认知污染”更是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若非有嬴彻持续的人皇气运加持与舰队自身的最高级别精神防护,普通战士恐怕瞬间就会疯癫或畸变。
而嬴彻舰队的突然出现,犹如在沸腾的油锅中泼入一瓢冰水,瞬间吸引了战场上超过三分之一的污秽注意力!
“检测到……‘新鲜’、‘高浓度秩序信息源’……威胁……吞噬……优先级……提升……” 污秽之潮仿佛拥有一个模糊的集体意识,立刻对这支散发着截然不同文明气息、且直接干预其“进食”的舰队,表现出了极致的贪婪与暴怒。
刹那间,数道比之前星骸坟场中遭遇的“潮汐领主”更加庞大、气息更加恐怖的阴影,从污秽之壁深处立起,无数双由纯粹堕落意念凝聚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人皇号”。同时,至少五股足以轻易撕碎常规行星的污秽洪流,调转方向,朝着新出现的舰队猛扑而来!
“防御!全向防御!阵型调整为球形防御阵列,以‘人皇号’和‘摇篮级’为核心!”血刃将军的怒吼在通讯频道中炸响,即使身经百战,面对此情此景,他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沙哑。舰队甚至来不及展开攻击阵型,就不得不转入全面防御。
护盾剧烈闪烁,舰体在污秽能量的冲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污秽攻击不仅带有强大的物理和能量冲击,更附带着强烈的规则侵蚀与精神污染,护盾的能量消耗速度快得惊人。
“陛下!我们被重点‘照顾’了!敌人强度超出预计!”璇玑的声音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它们对您的气息……反应尤其剧烈!”
嬴彻对此毫不意外。他既是外来干预者,身负的人皇气运与文明烙印,对这些以“秩序”和“文明信息”为食的污秽而言,无异于最诱人的珍馐。
“禹玄陛下!”嬴彻的意志通过已经稳固的链接,直接与祭坛上的老者沟通,“朕已抵达!请告知当前战场态势关键节点与最大威胁源!朕之舰队将承担正面压力,为汝等重整防线争取空间!”
禹玄的回应迅速而精准,带着绝境逢生的急切:【皇者大恩!当前最大威胁有三:其一,正东方向,那头‘万面魔巢’,它不断喷吐‘堕落之种’,污染我修士神魂,令其自相残杀!其二,西北方那片‘虚无幔帐’,能无声侵蚀空间稳定,我之阵法多因其失效!其三,也是最核心的,是深藏于正前方污秽之壁后的‘低语源点’,它持续散发‘归寂真言’,削弱我薪火祭坛光辉,亦是所有污秽造物行动之‘无形指挥’!】
信息瞬间共享至舰队指挥网络。
“明白了。”嬴彻目光如电,扫过星图,“血刃,集中‘秩序裂解’主炮与‘深渊抑制力场’,轰击西北‘虚无幔帐’,为九鼎界阵法恢复争取条件!璇玑,计算‘万面魔巢’的‘堕落之种’喷发规律与防御薄弱点,准备实施‘逆潮-净化’饱和打击!”
“逍遥院长,请您带领擅长精神防护的弟子,以祭坛为基点,协助九鼎界抵御‘低语源点’的精神侵蚀!”
“至于那‘低语源点’……”嬴彻看向正前方污秽之壁最深处,那里仿佛有一个不断脉动的、黑暗的核心,“朕亲自去‘问候’它。”
“陛下!不可!”血刃和璇玑几乎同时惊呼。深入污秽之壁,直捣疑似指挥核心,这无异于自杀!
“无妨。”嬴彻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朕之人皇位格,乃秩序与文明之象征,对这等污秽本就有天然克制。它们越是想吞噬朕,朕越要看看,是它们的‘归寂’之口利,还是朕的‘文明’之火炽!”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身形已从“人皇号”舰桥消失,下一刻,出现在舰队球形防御阵的最外围。他并未脱离舰队太远,但足以吸引更多火力。
脑后的人道光环彻底显化,光芒之盛,竟短暂地在这污秽地狱中开辟出一小片金辉流淌的“秩序净土”!他手中稷下白玉光芒大作,与九鼎界薪火祭坛遥遥呼应,更有一道源自禹玄传递的“九鼎共鸣之印”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旋转。
“朕乃人皇嬴彻,执掌文明薪火!”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宇宙根本法则的共振,响彻在这片混乱的战场,“区区污秽,安敢吞噬人道之光?!”
言出法随!纯粹由人皇气运与文明信念构成的金色波涛,以嬴彻为中心,向着扑来的污秽洪流反卷而去!
嗤嗤嗤——!
污秽与金辉接触之处,发生了远超之前的剧烈湮灭!污秽洪流如同阳光下的积雪,大片大片地消融、净化,发出痛苦的尖啸。而那几头庞大的“潮汐领主”阴影,也被金辉阻了一阻,攻势稍缓。
嬴彻的这一举动,果然吸引了更多、更强大的污秽攻击。无数触须、口器、堕落光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向他集中攒射!
但同时,也极大缓解了舰队和九鼎界防线的正面压力。
“就是现在!执行命令!”血刃狂吼,舰队火力全开,集中轰向西北方的“虚无幔帐”。得到喘息之机的九鼎界守军,在禹玄的指挥下,也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开始重整部分阵线,修复受损的阵法节点,并配合嬴彻舰队的攻击,对“万面魔巢”发起了反击。
战场,因为这支生力军的强势介入和嬴彻吸引火力的冒险举动,出现了短暂的僵持与混乱。
然而,嬴彻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他虽能净化污秽,但自身气运消耗也极快。污秽的攻击无穷无尽,且不断变化形态,寻找着他防御的间隙。更要命的是,那深藏于污秽之壁后的“低语源点”,似乎被他的皇者气息彻底激怒,散发出的“归寂真言”陡然增强了数倍,如同无数冰冷的针,试图穿透他的人皇光环,侵蚀他的灵魂与信念!
“低语”中充满了对一切存在意义的否定,对文明努力的嘲弄,对最终归于虚无的“美好”描绘。它在试图瓦解嬴彻战斗的意志。
就在嬴彻感到人皇光环开始微微震颤、灵魂深处传来阵阵冰寒刺痛之时——
薪火祭坛上,禹玄双目圆睁,喷出一口精血,洒在祭坛核心:“九鼎英魂!历代先皇!助我界恩人,助我人族之皇!”
祭坛光芒再盛!九道虽然黯淡却无比凝练的青铜鼎影飞出,环绕在嬴彻周围,与他的九鼎共鸣之印结合,形成一道更加厚重的九鼎护道之环!同时,祭坛中残存的、属于九鼎界历代英烈与无数子民的坚守信念,化作暖流,沿着链接涌入嬴彻心田,极大地抵消了“低语”的侵蚀。
不仅如此,下方战场中,无数九鼎界修士与士兵,目睹嬴彻为人皇之威与舍身吸引火力的举动,胸中热血沸腾,信念前所未有的凝聚,他们战斗时散逸的信念之力,竟也丝丝缕缕,跨越虚空,汇入嬴彻周身的光辉之中!
两股人族文明,在这绝境战场上,信念首次开始实质性的交融与互补!
嬴彻精神一振,压力骤减。他感受着来自另一个陌生而亲切的文明的支援,心中豪情顿生。
“好!今日,便让这污秽之潮,见识一下,何谓——人族联手,薪火共燃!”
他长啸一声,不再被动防御,而是携带着九鼎护道之环与愈发璀璨的人皇光辉,主动向着那污秽之壁最深处、那“低语源点”所在的方向——逆流突进!
他要以身为刃,以皇者之姿,强行劈开这污秽狂涛,直刺其指挥核心!
整个战场,因他这悍然举动,再次风云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