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子越下越密,把天地间都染成一片白。沈青带着一百弟兄,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悄无声息地靠近北门的粮草营。
远远望去,粮草营像座孤零零的土城,四周插着火把,跳跃的火光映在雪地上,泛着诡异的红。营门口有两队卫兵来回巡逻,铠甲上的冰碴子随着脚步叮当作响,嘴里还哼着粗野的小调,看起来松懈得很。
“不对劲。”沈青按住想要往前冲的王猛,压低声音,“太安静了,连狗叫声都没有。”
小石头趴在雪地里,耳朵贴着地面听了听:“里面有动静,像是……马打响鼻?”
沈青眉头紧锁,突然想起将军说的“前几次去劫营的弟兄没一个回来”。他打了个手势,让众人往旁边的矮坡后隐蔽,自己则和两个身手最敏捷的弟兄,匍匐着靠近营墙。
墙根下的雪被压实了,隐约能看到几处新翻的泥土。沈青用刀鞘拨开积雪,心脏猛地一缩——下面是削尖的竹桩,密密麻麻,像一排倒刺,若刚才直接冲过来,怕是没等靠近营门就成了筛子。
“是陷阱。”他回头比了个手势,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绕开竹桩陷阱,三人摸到营门侧面的阴影里。沈青借着火光,看清了卫兵腰牌上的字——不是北境敌军的标志,倒像是……青阳城附近见过的盐商私兵的记号!
“这里的守卫,是盐商的人。”沈青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之前李三走私兵器、私炼精盐,背后怕是就和这北境战事有关,甚至可能和敌军暗中勾结,借着押送粮草的名义,给敌军输送给养。
“沈大哥,怎么办?”身边的弟兄急问。
沈青眼神一冷:“照劫不误。但得改个法子——小石头,你带十个人,绕到营后,找机会放把火,越大越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王猛,你带五十人守在营门左侧,等火起了,趁乱冲进去,直奔粮仓。剩下的人跟我来,解决巡逻的卫兵,别让他们报信。”
分工完毕,众人立刻行动。雪夜成了最好的掩护,脚步声被落雪吞没,连呼吸都尽量放轻。
半个时辰后,粮草营后突然燃起冲天火光,干燥的粮草堆遇火就着,噼啪作响的燃烧声打破了夜的寂静。营里顿时乱成一团,卫兵们顾不上巡逻,纷纷提着水桶往后营跑。
“就是现在!”沈青低喝一声,手里的短刀如闪电般探出,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营门旁的两个卫兵。王猛带着人趁势冲进去,铁盾撞开粮仓的木门,里面果然堆满了麻袋,打开一看,全是白花花的大米和面粉。
“快搬!”王猛招呼弟兄们往外扛,自己则守在门口,刀光挥舞,放倒了几个闻讯赶来的卫兵。
沈青带着剩下的人在营里穿梭,专找堆放兵器的帐篷下手。掀开门帘一看,里面竟全是崭新的长矛和弓箭,比雁门关守军手里的家伙精良多了。“把这些也带走!”他喊道,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盐商哪来这么多军器?
就在这时,营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敌军的增援来了!为首的将领看到火光,怒吼着下令:“给我杀进去!别让粮草有失!”
“不好,撤!”沈青当机立断,让弟兄们扛着粮食和兵器往外冲。王猛在最后掩护,铁盾被敌军的箭射得“叮叮当当”响,却硬是没后退半步。
冲出粮草营时,小石头带着人已经在来路撒了柴草,上面浇了从敌军帐篷里找到的火油。沈青回头看了眼追来的敌军,大喊一声:“点火!”
火油遇火瞬间燃起,一道火墙挡住了追兵的去路。敌军的战马受惊,人立而起,把骑兵掀翻在地,一时间乱作一团。
“快走!”沈青带着队伍钻进茫茫雪夜,身后粮草营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连飘落的雪花都染上了暖意。
回到雁门关时,天已微亮。守城的士兵看到他们扛着粮食回来,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那断腿的将军拄着剑站在城门口,看着麻袋里的大米,老泪纵横:“沈头领……你真是……真是雁门关的救星啊!”
沈青把缴获的兵器递给将军,又把盐商私兵守卫粮草营的事说了一遍。将军脸色骤变:“盐商?难道……是朝中有人勾结外敌?”
沈青没说话,只是望着关外的雪野。他突然明白,北境的战事,恐怕比想象中更复杂。这雪夜劫来的不仅是粮草,更是一条扯不清的线索,而这条线索的另一头,或许就系着青阳城的安危。
“先让弟兄们吃饱饭。”沈青拍了拍将军的肩膀,“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守。”
城楼上,青衫军的旗帜在风雪里猎猎作响。沈青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等着他们。但只要这面旗不倒,只要手里的刀还能握紧,他就会一直守下去——守着雁门关,守着身后的万里河山,也守着青阳城那缕袅袅的炊烟。
雁门关的炊烟混着雪雾升起时,沈青正蹲在城楼上,用树枝在雪地里画着粮草营的布局。王猛凑过来,啃着刚烤熟的麦饼:“沈大哥,你说那盐商真敢通敌?就为了赚点黑心钱?”
沈青擦掉画错的线条,眉头紧锁:“不止是钱。你想,粮草营的兵器比咱们守军的还好,若只是走私,何必费这么大劲?”他指尖在“盐商私兵”几个字上重重一点,“这背后肯定有更大的牵扯,说不定……和朝中某些人有关。”
话音刚落,城门处传来喧哗。小石头跑上来,手里挥舞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沈大哥!青阳城来的急信!李大人亲笔!”
沈青拆开信,字迹潦草,显然写得仓促——“青阳城突发疫病,盐商借机囤积药材,百姓怨声载道,速归。”
“疫病?”王猛嘴里的麦饼差点掉下来,“怎么偏偏这时候……”
沈青捏紧信纸,指节泛白。他猛地想起粮草营那些精良的兵器,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出来:“不对,这疫病来得太巧了。”他抬头望向青阳城的方向,雪雾茫茫,看不真切,“恐怕不是真的疫病。”
“那怎么办?”小石头急了,“咱们刚回来,这又要回去?”
“必须回。”沈青站起身,拍掉手上的雪,“若真是盐商搞鬼,青阳城的百姓就危险了。王猛,你带一半弟兄守着雁门关,我带剩下的人连夜赶回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墙下的士兵:“告诉将军,粮草营的事务必保密,尤其是盐商私兵的记号,等我回来再从长计议。”
夜色再次笼罩大地时,沈青带着队伍踏上归途。马蹄踏碎积雪,发出“咯吱”声,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小石头裹紧了披风,低声问:“沈大哥,你说……青阳城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沈青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弟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忧虑,却没人说退缩的话。他勒住马,声音在寒风里格外清晰:“不管出什么事,咱们都得回去。那里有等着咱们的人,有咱们要守的家。”
队伍加快了速度,马蹄扬起的雪沫子溅在衣襟上,很快冻成了冰碴。沈青望着前方被夜色吞噬的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青阳城不能有事,那些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在巷口嬉闹的孩子、在坊市吆喝的商贩……一个都不能有事。
快到青阳城地界时,远远看到城门口挂着“禁止出入”的木牌,几个守卫穿着盐商的服饰,正粗暴地驱赶试图进城的百姓。
“果然有问题。”沈青眼神一冷,“小石头,带几个人从东门的狗洞钻进去,联络相熟的街坊,看看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其他人跟我来,假装求医,引开守卫。”
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沈青裹紧披风,摸了摸腰间的刀,指腹蹭过冰凉的刀柄。他知道,一场新的较量,又要开始了。而这一次,战场就在他们最熟悉的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