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的机翼划破云层，在棉絮似的云堆里留下一道淡得像墨痕的轨迹。
机舱里，那对早私定终身的少年少女正挨在一起，靠着对方的肩膀沉睡着。一条耳机线绕在两人耳侧，连歌单都是同步的。是前几天整理的、标注着“我们爱的结晶”的列表。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舷窗外的云被阳光染成软乎乎的白，裹着机舱里的安静。
连梦都是同一场：少女皱着眉，唇瓣轻轻动着，呢喃出半句话：“你可是我的私人物品，怎么可以背着我……”
这梦话像根小针，轻轻戳醒了旁边的少年。
他刚从梦里挣出来，梦里他居然背着视他如命的女孩，和一个陌生小学妹走得近，吓得他心脏都在发颤。
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孩，睫毛颤得像蝶翼，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自己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他可是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啊。
他比谁都爱他的未婚妻，爱他最宝贝的姐姐大人。
指尖轻轻蹭过她软乎乎的脸颊，他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了个轻得像云的吻。
再抬眼看向窗外，云堆里浮着几朵像小兔子的云，其中两只挨得极近，耳朵蹭着耳朵，像极了此刻靠在一起的他们。
他打开手机，连上机舱里的wiFi，刚准备刷会儿视频，绿泡泡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
【宇:云，我准备下个月，她生日那天去铁城见她。】
【宇:你说我应该准备什么礼物。】
【宇:我不知道怎么选，我问了程晖，他说让我去问人家，可礼物不就是惊喜嘛，问了就没有惊喜了。】
李云辉看着这一条条罗里吧嗦的消息，忍不住扶额无语：不是大哥，你不是那冷漠无情的祝宇枫嘛？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变得这么话痨，连挑礼物都犯了难。算了，等姐姐大人醒了问她吧，反正她有赵思思的联系方式。
他没急着回复，只是拿出陈佳佳的手机，把有线耳机插到她的手机上，换成用她的手机听歌，自己则点开软件刷视频看小说去了。
刚折腾完这茬，陈佳佳就醒了。她一睁眼就皱着眉，眼尾还沾着点睡意的红，一脸幽怨地盯着李云辉，抬手就轻轻锤了他好几下——力道看着软，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李云辉被锤得不敢躲，只敢缩着脖子看她。
“我咋了我？”李云辉声音都放软了，带着点下意识的讨好。
陈佳佳叉着腰，语气裹着没散的起床气，却满是“我说了算”的强势，甜腻的语调里藏着掌控欲：“亲爱的～我告诉你，你是我的专属宝贝，只能听我的话，不许和其他女孩子走得近！除了家里人，别的女生连话都不许多说，听到没有～”
她说话时微微抬着下巴，明明是撒娇的语气，却透着上位者的笃定。李云辉连忙举手认怂，腰都下意识弯了点：“听…听到了，姐姐说啥就是啥。”
“我刚刚梦见你，和一个小学妹走得可近了，还当着我的面牵她的手！”陈佳佳皱着眉，腮帮子气鼓鼓的，眼尾泛着委屈的红，可抬手捏着李云辉下巴的动作，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所有事，都得我说了算？”
“咳咳咳，姐姐大人，那是梦啊！”李云辉连忙摆手，耳尖慌得发烫，连呼吸都放轻了，“现实里我连别的女生看都不敢看，哪敢这样，全听你的。”
“我不管！反正你不许有任何女性朋友！要是让我发现你和别人亲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她说着突然伸手，一把抢过李云辉的手机，指尖飞快地点开微信、qq、抖音、b站，动作又快又狠，却偏偏挂着委屈的表情，活像受了委屈要查岗的小女友。
可李云辉清楚，她这不是撒娇，是真的在“审查”，他连伸手拦的勇气都没有。
李云辉在旁边叹口气，心里嘀咕这叫什么事儿啊，一个梦就平白挨了顿锤。
他也不慌，手机里除了家人就只有陈佳佳，哦对了，还有个张怡……等等，张怡不是她特许留在列表里的嘛？应该没事吧？他连质疑的念头都不敢有，只敢乖乖站着等她“审核”。
陈佳佳翻了半天，没找出其他女生的痕迹，只是在张怡的主页退了又进，盯着头像看了好一会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眼底的冷意稍纵即逝。
哪怕是特许留下的人，也得牢牢盯着，不能让她有半点靠近李云辉的机会。
末了她撇撇嘴，把那点偏执压回心底，语气又软了回来，却依旧带着掌控感：“算你乖～”说着把手机丢回李云辉怀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指尖轻轻掐了下他的后颈，“下次再让我梦见这种事，我就把你手机里所有女生都删掉，只留我一个～到时候你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这话听在李云辉耳里，不过是小姑娘的气话撒娇，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满是顺从：“好好好，都听姐姐的，我哪儿也不去，就待在你身边。”
完全没看见，陈佳佳埋在他颈窝的脸，嘴角勾出的那抹带着掌控欲的笑。
她要的从来不是他的妥协，是他打心底里认她为主、乖乖做她的“所有物”。
“那个，两位打闹的声音可以小声一点嘛？”乘务员轻轻敲了敲座位靠背，语气带着礼貌的提醒。
陈佳佳瞬间红了脸，忙不迭地道歉：“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你们情侣打打闹闹很正常，只是别影响到其他乘客就好。”乘务员笑了笑，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陈佳佳和李云辉对视一眼，都有点不好意思。
刚才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确实没控制住，后排的大哥被吵得睡不着，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这才找了乘务员来提醒。
李云辉赶紧把手机音量调小，陈佳佳也捂着嘴，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都怪你！” 语气里的娇嗔，早没了刚才的凶巴巴。
……
榕城—常乐机场
两人刚跟着人流走出机场航站楼，就瞧见门口停着一辆锃亮的林肯，车身贴满了鲁路修的动漫图案，是辆辨识度极高的痛车。
不用多猜就知道车主是谁，整个榕城，只有李程晖的专属私家车会贴这么张扬的鲁路修贴纸。
陈佳佳亲昵地挽着李云辉的胳膊，李云辉则一手拖着两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背上还摞着两个鼓囊囊的包，脚步轻快地朝那辆林肯走过去。
车上的傅隆远远看见李云辉过来，连忙推开车门下车，手脚麻利地打开了后备箱。
“大少爷，大少夫人好。”傅隆刚把后备箱掀开，就朝两人恭敬地鞠了个躬。
“傅叔不用客气，”李云辉摆了摆手，语气自然地说，“而且我都说了，阿晖才是你们的大少爷，我只是义父的义子，算外人的。”
他这话刚落，林肯的车门又开了，李程晖和徐丽一起从车上走了下来。
“云哥，嫂子好。”李程晖学着傅隆的样子，煞有介事地弯了弯腰鞠躬，旁边的徐丽也跟着轻轻弯了弯腰，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去去去，臭小子凑什么热闹。”李云辉把手里的行李递向傅隆，抬手笑着拍了下李程晖的后脑勺。
陈佳佳看着闹成一团的两人，笑着打趣：“嗯，不愧是大少爷，连开的林肯领航员都是加长版的。”说完她转向徐丽：“你好莉哀酱…不对，应该是徐丽妹妹。”
“嫂子好，”徐丽走上前挽住她的手，眼睛弯成了月牙，“原本看照片和视频里就觉得你特别好看了，没想到现实里比镜头里还要美。”
“妹妹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不爱说话啊，你看一见到我就话这么多，完全是个小话痨嘛。”陈佳佳笑着捏了捏徐丽的胳膊。
“噗，别逗我了嫂子~”徐丽晃了晃她的手，眼里满是好奇，“快和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拿捏’云哥那个混世魔丸的？”
“嘿，你们居然不知道？”陈佳佳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两人有说有笑地钻进了车里，把后半段话埋进了车厢的暖空气里。
……
这边李云辉和李程晖则留在车外，靠在林肯的车门上唠嗑。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呢，我姐那天怎么突然发脾气。”李云辉摸着下巴，恍然大悟地说。
“没办法，我们这种家族就是这样，女儿大了就成了联姻的工具，”李程晖叹了口气，又咧嘴笑了，“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丹姐和我姐挺般配的，也就丹姐能‘驯服’我姐那脾气。”
“你这话说的，搞得霖姐是什么不可驯化的宝可梦似的。”李云辉忍不住打趣。
“哈哈哈哈，没办法你也知道，我姐和徐丽老联手欺负我。”李程晖顿了顿，突然皱起眉，“？我怎么感觉我被绿了？还是被亲姐绿的那种。”
李云辉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胡说八道什么呢！霖姐心里明明爱着我姐，肯定不会做背叛她的事——当然，这个家族联姻除外。”
“行了，走吧，我得赶紧回蕉城——给你嫂子准备的惊喜还在家里等着呢。”李云辉拍了拍李程晖的肩膀，抬脚就要往车门走。
“诶，不该先跟我回老宅吗？”李程晖连忙拉住他，“奶奶一听说你带嫂子过来了，高兴得差点一晚上没睡，她可最疼你了。”
“臭小子说什么呢，二奶奶明明最疼的是你。”李云辉笑着怼回去。
“云哥你摸着良心说，小时候是不是你掏鸟窝把裤衩扯裂了，不找大奶奶偏找我奶奶？说怕大奶奶揍你，让我奶奶给你缝裤衩。”李程晖扒着他不放，翻起了旧账。
“那能一样吗？我奶奶是真能打死我，二奶奶不会啊。”李云辉撇撇嘴，又反击道，“那你掉河里那事，明明就不怪我……”
“好啊你还有脸提这个！明明是你把我推下水，害得我喝了一肚子河水，刚爬上岸就被我妈追着打，你倒好，在旁边看戏笑得比谁都欢！”李程晖气得瞪眼睛。
“那后来我不也被我奶奶揍了嘛！”李云辉不服气地辩解。
两人正吵得热闹，车里突然探出陈佳佳的脑袋：“你们两个还不上车，在外面嘀咕什么呢？”
“来了来了！”李云辉瞪了李程晖一眼，那眼神明摆着是“回去再跟你掰扯”，说完就往车上钻。他本来想挨着陈佳佳坐，结果一探头，俩女生已经凑在一起聊得热乎，只能拐去另一边——李程晖也干脆跟着坐他旁边。
“你坐我旁边干嘛？滚去副驾驶。”李云辉没好气地踹了他一下。
“不是啊云哥，这儿一直是我的位置，副驾驶不才是你的专属座嘛？”李程晖理直气壮地往座椅里缩了缩。
“行行行，我去副驾驶还不行嘛。”李云辉说着就要开门下车。
结果刚探身，就看见副驾驶已经坐了人。
“……”
“祝宇枫？你一直都在车里？我靠！”李云辉瞪圆了眼，“你丫的藏这儿干嘛？”
“嗯，云没看见吗？”祝宇枫抬了抬眼皮，语气淡得像水。
“废话！”
李云辉懒得理他，伸手把陈佳佳一拽，径直往最后一排走。
一坐下就把人紧紧抱在怀里，陈佳佳有点懵，但看他脸色不太好，没多问，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和脸，指尖轻轻蹭过他皱着的眉。
林肯一路飞驰，罗镇在常乐机场的正北方，这里是有座古城，着名的景点就是将军山公园。
两个地方离的不是很远，二十分钟就到了。
李家老宅
几人刚下车，李云辉还把陈佳佳抱得紧紧的不肯松手，前面的李程晖也搂着徐丽，那模样活像俩闹别扭的小孩。
陈佳佳瞥了眼同样一脸无奈的徐丽，心里了然：这兄弟俩肯定是吵架了。
刚进院子，李云辉眼神一凝——瞧见了两个不该在这儿的人：他的爷爷奶奶。
院子里的茶座旁，爷爷李闻宣正和义父李江平慢悠悠地喝茶；另一边，奶奶正和二奶奶正凑在一盆兰花前，聊着什么。
“哟，小云来啦”二奶奶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她扶着李云辉奶奶朝陈佳佳走过去
“你就是佳佳吧，果然是个好娃子。”二奶奶拉着陈佳佳的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老姐妹，你看看，佳佳这小妮子，多讨人喜欢啊。我们家小云能找到这么好的姑娘，真是福气哟。”奶奶也跟着点头，眼神里满是喜欢。
陈佳佳被两个老太太围在中间，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徐丽见状，干脆拉着她和两位老人往屋里走：“奶奶、大奶奶，外面风大，咱们进屋聊吧！”
哦，祝宇枫啊，他们一下车，傅隆就送祝宇枫回她姐那去了。
……
李云辉和李程晖还在院子里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把地闹着，茶座那边的李闻宣抬眼瞧见他们，便朝兄弟俩招了招手。
李云辉立刻停下打闹，几步就跑到李闻宣旁边坐下，语气带着点惊喜：“爷爷，你们怎么来了？我还想着等这阵忙完，就带着佳佳回狮城看你们呢。”
“哼，等你有空回来，老头子我怕是都剩一堆白骨了。”李闻宣故意板着脸，语气里却藏着点嗔怪的软和。
“咳咳咳，爹，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旁边的李江平听见干爹这话，连忙出声劝，语气都有点急了。
“就是啊大爷爷，不许乱说！”李程晖也凑过来，绕到李闻宣背后给他捏着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地按着，“您身子骨这么硬朗，肯定能看着我和云哥都成家立业呢。”
“哈哈哈，好好，那老头子我等着。”李闻宣捋着胡子笑开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李江平看着眼前爷孙三人打闹的模样，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自从鸿哥的公司倒闭后，日子就像蒙了层灰：干爹李闻宣不肯离开狮城老家，云辉这小子也来得少了，连今年过年都没露面；鸿哥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连自己这个弟弟都顾不上见。
在我心里，鸿哥一直是打不倒的巨人。
初中刚认识那会，我亲眼见鸿哥一个人堵着五个校外小混混揍——就因为那些人总找我收保护费，被鸿哥知道后，对方刚掏出甩棍，鸿哥就抄起路边的扫帚冲了上去，拳头砸在人身上的闷响，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楚。
那时候我们还只是同班同学，鸿哥家里不算富裕，但他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军人。
有次班里传消息，说鸿哥他爹在海外巡逻时，巡逻舰被合众国的舰队偷袭了，舰体都被炸开了口子。
我吓得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去找鸿哥时，却见他攥着个军舰模型，眼睛亮得吓人：“我爸超牛的，带着舰员把对方的舰队打跑了，连国旗都没让他们碰着！”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巡逻舰的通讯设备都被炸坏了，鸿哥他爹带着人靠着手绘的海图绕到敌舰后方，用仅剩的鱼雷连炸了两艘护卫舰，直到增援赶到才撤下来。
可干爹从没提过这些，他只说“遇到敌人，拿起枪往前冲就是了”，勋章被他压在抽屉最底下，连鸿哥都没见过几次。
也是那天，鸿哥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要跟我结拜？”我当时都懵了，挠着头“啊”了半天，才红着脸说好。
我们对着鸿哥家墙上的关二爷画像，磕了三个响头，酒是偷拿的橘子汁，香是折的桂花枝，却比任何仪式都郑重。
一直到大学毕业，我要回家继承家业，鸿哥蹲在操场的看台上，踢着石子说：“我没家业可继承，那就自己拼一个，给以后的孩子留个能站得住的底气。”
再后来他们都成了家，鸿哥对大女儿和大儿子都宠得紧，可某一天突然就变了。
他不再给孩子买玩具，把大女儿大儿子赶回了老家，却把老三老四护在怀里，连碗都不让他们碰。
我问过他，鸿哥只闷着烟说：“我的孩子不能在蜜罐里长大，得自己长出刺来。”
后来鸿哥破产，我拿着支票去找他，却被他连人带钱推出了门：“我自己的债，自己还。”
”我没再说什么，转头就让人查了搞垮他公司的那些人——没几天，那些人的产业接连出了岔子。我替不了他扛债，但能替他收拾那些小人。
如今大侄女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满世界跑项目；云辉也有了未婚妻，眼神像极了当年的鸿哥。
可鸿哥倒好，还守着老三老四，活像个再普通不过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