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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的京城,北风刮得人脸生疼。

陈文强站在新购的三进院子天井中,看着工人们将最后一批改良煤炉装上骡车。这些炉子加了铸铁炉箅和可调节风门,热效率比市面上的土炉高出三成不止。车辕上的铃铛在风里叮当响着,像极了陈家这半年节节攀升的运势。

“二爷,王府的那五十台已经先行送去了。”管家老赵搓着手哈气,“怡亲王府上的管事说,殿下很满意,许是年前还有赏。”

陈文强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这半年来,靠着煤炉生意与紫檀家具定制,陈家确实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甚至还得了怡亲王胤祥的青睐。可皇亲国戚的垂青,从来都是福祸相依——这份“满意”背后,谁知道藏着多少双眼睛盯着?

“二爷!二爷!”前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负责采买的大哥陈文翰。他脸色发白,手里攥着一张名帖,“怡亲王府来人了,是殿下身边的侍卫长,说要立刻见您。”

陈文强心头一紧。寻常传话多是管事出面,侍卫长亲至,绝非寻常。

正厅里,一名身着靛蓝侍卫服、腰佩长刀的汉子肃然而立。见陈文强进来,抱拳一礼,动作干净利落,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厅内每一处角落。

“陈东家,殿下有命。”侍卫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三日内,请往王府一趟。殿下欲定制一批特殊器物,事关紧要,不得延误。”

说罢,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

陈文强接过,那漆印是亲王府特有的纹样——蟠龙绕云。他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劳烦大人传话,陈某定准时赴约。”

侍卫长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脚步声在青石板上一声声敲进人心底。

陈文翰待那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才急急凑过来:“老二,这……这是什么阵仗?”

“打开看看。”陈文强撕开漆封,抽出信笺。纸上只有短短两行字,却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御用监年例器物缺损,需急补紫檀围屏十二扇、多宝阁四具。腊月二十五前交付内务府。此事务必机密,不得外传。”

落款处,是一个铁画银钩的“祥”字。

“这、这是……”陈文翰识字不多,却也知道“御用监”三个字的分量,“宫里用的东西?怎么落到咱们头上了?”

陈文强捏着信纸,指节泛白。御用监专司宫廷器用,年例器物都是江南三大造办处的差事,哪里轮得到京城一个刚冒头的民间作坊?更何况时间如此紧迫——今日已是腊月十八,满打满算只有七天。

“是烫手山芋。”他低声说,“要么是宫里催得急,三大造办处来不及;要么……就是有人把这差事踢给了怡亲王,殿下又转手抛给了咱们。”

“那咱们接不接?”

“接?”陈文强苦笑,“信上都写了‘务必机密’,这是不接也得接。怡亲王这是在试咱们的能耐,也是在给咱们招祸。”

他走到窗边,望向院中那株老槐树。枯枝在风里摇晃,像极了这半年他们在京城如履薄冰的处境。煤炭生意动了柴炭行的奶酪,紫檀家具惹红了老牌木器店的眼,如今再沾上宫廷采办——那些暗处的对手,怕是已经磨牙吮血了。

当夜,陈家在正厅开了家庭会议。

油灯下,每个人的脸色都晦暗不明。大嫂刘氏攥着帕子,欲言又止;小妹陈秀云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在古筝弦上轻轻拨动,发出几个零散音;连平日最沉稳的大哥,额上也渗出了细密汗珠。

“这事,咱们推不掉。”陈文强打破了沉默,“怡亲王既然开了口,推了就是驳他的面子。在京城,驳了亲王的面子,咱们的生意也就到头了。”

“可接了呢?”陈秀云抬起头,眼里满是忧虑,“二哥,我这些日子在教坊司教琴,听了不少闲话。宫里采办的水深得很,光是内务府下头,就有好几派人在争利。咱们这样横插一脚,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秀云说得在理。”陈文翰闷声道,“再者,七天要做十六件大器,便是日夜不休也难。咱们铺子里现成的老师傅就三个,学徒倒有七八个,可手艺还嫩着呢。”

刘氏怯怯开口:“要不……咱们多招些临时工匠?”

“不可。”陈文强摇头,“信上明言‘务必机密’,大张旗鼓招人,岂不是告诉全京城咱们接了宫里的活儿?到时恐怕活儿没做完,麻烦就先上门了。”

他站起身,在厅中踱步。紫檀木地板在灯下泛着幽暗光泽——这是上月刚换的,用的是自家作坊里最好的料子。暴发户的名声,就是从这些细节里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我有办法。”他忽然停步,“但需要全家一起搏一把。”

众人看向他。

“第一,大哥明日一早,去把所有在途的紫檀料子全部截下,不惜加价,务必在三日内运抵作坊。第二,大嫂负责调度内务,所有工匠、学徒这七日吃住都在铺子后院,工钱按三倍算,但不能出铺门一步。第三,秀云……”

他看向妹妹:“你去怡亲王府一趟,求见福晋。就说咱们接了殿下交代的紧要差事,需借王府名头一用——请福晋准许,让咱们以‘王府定制’的名义闭门赶工。如此一来,外人只当是王爷私用,不会往宫里想。”

陈秀云眼睛一亮:“二哥好计策!既能掩人耳目,又能借王府的势。”

“但这还不够。”陈文强目光沉沉,“最大的难处是工期。十二扇围屏、四具多宝阁,按常法绝无可能。所以……我要改工艺。”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图纸,在桌上铺开。那是他这几个月断断续续画的,结合了现代模块化生产的思路——将围屏分解为标准尺寸的镶板、立柱、雕花件,多宝阁则设计成可拆卸组装的榫卯结构。

“看,这些部件都能同时开工,最后统一组装。雕花部分,咱们只做关键纹样,其余用简约线条代替。紫檀木色深,纹路美,简洁反而显大气。”他手指在图纸上划过,“我算过,若分成四组流水作业,七天……能搏出来。”

陈文翰凑近细看,越看眼睛越亮:“这、这法子妙啊!老二,你脑袋里怎么总有这些奇思妙想?”

“不是奇思妙想,是被逼出来的。”陈文强收起图纸,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树欲静而风不止。咱们想安稳赚钱,可这世道,从来都是逆水行舟。”

接下来的三日,陈氏作坊大门紧闭。

门上挂了新匾——“王府特供,歇业赶工”。寥寥八字,挡住了大多数窥探的目光。偶有同行或好事者打听,学徒们只按事先交代的统一说辞:怡亲王府年节要宴客,定制了一批急用的家具。

作坊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后院搭起了临时工棚,六盏气死风灯昼夜不熄。锯木声、刨削声、凿刻声,此起彼伏。三个老师傅各带一队,分别负责开料、粗加工和细作;陈文强亲自监督最关键的结构组配。

他穿行在工棚间,时而俯身查看榫卯的密合度,时而指点学徒调整雕刻深浅。眼中布满血丝,身上沾满紫檀木特有的暗红色木屑。这木头珍贵,锯末都要仔细收集——掺上黏土,能做成上等的熏香。

第四日深夜,第一批围屏组件完成了。

陈文强抚摸着光滑如镜的镶板,紫檀木在灯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尖。这香气沉静,却让他心神不宁。太顺利了——顺利得反常。

果然,第五日晌午,麻烦来了。

一个学徒连滚爬爬跑进后院:“东家、东家!不好了!西市咱们的煤铺子被人围了,说是……说是卖出去的煤炉走了水,烧了半间屋子!”

陈文强手中凿子一顿。

“人呢?伤着人没有?”

“人没事,可那户人家闹得厉害,还喊了街坊邻居,说咱们的炉子有毛病……”学徒急得快哭了,“掌柜的让我赶紧来报信!”

陈文翰从另一头工棚冲过来,脸都青了:“这节骨眼上出这事?分明是有人作梗!”

“大哥,你留在这里,绝不能停。”陈文强放下工具,解下围裙,“我去看看。”

“老二!他们这是调虎离山!”

“我知道。”陈文强抓起外袍,“可若不去,闹大了惊动官府,咱们闭门赶工的事就瞒不住了。你稳住这里,我速去速回。”

西市煤铺前,果然围了数十人。一个中年汉子正捶胸顿足,指着铺面大骂:“黑心肝的买卖!这炉子才用了三天,夜里就窜火苗,要不是我起夜看见,一家老小都要烧死在屋里!”

地上摆着一台烧得变形的煤炉,正是陈家半月前推出的新款。

陈文强拨开人群走进去,先对那汉子拱手:“这位大哥,受惊了。我是这铺子的东家,有事咱们慢慢说。若真是炉子的问题,该赔的赔,该修的修,绝不推诿。”

汉子瞪着眼:“赔?我娘吓病在床,你怎么赔?”

围观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陈东家如今可是攀上高枝了,眼里哪还有咱们这些小民?”

“就是,听说这几日连铺子都不开了,专给王府做活呢。”

陈文强心中一凛——这些人连他闭门赶工的事都知道,果然是有备而来。他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台烧毁的炉子。炉膛内壁有异常高温熔蚀的痕迹,进风口处……他眼神一凝。

“大哥,”他抬起头,语气平静,“你这炉子,是不是改动过风门?”

汉子一愣:“什、什么风门?”

“这里。”陈文强指着进风口一处细微的撬痕,“咱们家的炉子,风门有卡榫,正常使用不会全开。可你这台,卡榫被人为撬掉了,风门能开到最大。若是煤块填得太满,通风过量,确实可能窜火。”

他站起身,环视众人:“街坊们都是明眼人。炉子有问题,我认。但若是有人故意破坏再栽赃……”他顿了顿,声音沉下去,“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人群静了一瞬。

这时,街口忽然传来马蹄声。两骑快马驰来,为首者竟是怡亲王府的那位侍卫长。他在铺前勒马,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陈文强身上。

“陈东家,殿下让我传句话。”侍卫长声音洪亮,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殿下说,他订的器物,用的是他府上的名头。若是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寻衅滋事,便是与王府过不去。”

一片死寂。

那闹事的汉子脸色白了又青,张了张嘴,没敢出声。

侍卫长调转马头,离去前又丢下一句:“殿下还说,腊月二十五,他要亲眼验货。”

马蹄声远去。围观人群窃窃私语着,渐渐散了。那汉子也讪讪地收拾了破炉子,溜走了。

陈文强站在空荡的铺门前,北风卷着尘土扑在脸上。

侍卫长来得太巧,话说得也太及时。这既是撑腰,也是敲打——怡亲王在告诉他: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好好把差事办完,自然有你好处;若是办砸了,今日这局面,王府不会再管。

他转身回铺,吩咐掌柜:“这几日多留心,再有人闹事,直接报官。”

“东家,那炉子……”

“先停售新款,全面查验库存。”陈文强揉着眉心,“等宫里的差事过了,再查是谁在风门上动了手脚。”

回作坊的路上,他思绪纷乱。煤铺的事显然是对手连环计的一环,若他方才应对不当,或是侍卫长没来,此刻恐怕已被拖在衙门里了。而王府的“撑腰”,更像是悬在头顶的剑——现在护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

腊月二十四,子时。

最后一具多宝阁组装完成。陈文强亲手将雕着如意云纹的顶牙板扣入榫眼,严丝合缝。

十六件大器在工棚里一字排开。紫檀木在灯火下泛着幽深的光,简练的线条勾勒出大气庄重的形制,虽不及传统宫廷器物那般繁复雕琢,却自有一种沉静肃穆之美。

“成了……”陈文翰瘫坐在条凳上,声音沙哑。

三个老师傅累得说不出话,只互相拍了拍肩膀。学徒们东倒西歪地靠在墙角,有几个已经打起了鼾。

陈文强一件件检查过去。手抚过光滑的木面,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明日交货,才是真正的难关。内务府那帮人,会认这种“简化”的工艺吗?那些被抢了生意的造办处,会善罢甘休吗?还有在暗处窥伺的对手,又会出什么招?

“二哥。”陈秀云从门外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福晋那边回话了,说她明日会派两个嬷嬷同去内务府,算是做个见证。”

陈文强点点头。王府福晋肯出面,已是天大的情面。可宫廷里的漩涡,哪是两个嬷嬷能镇住的?

“秀云,咱们家的古筝课,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学生?”

陈秀云想了想:“倒是有一位,是内务府一位主事的侄女,来了三四回,学得挺认真。二哥是怀疑……”

“不是怀疑,是多留条路。”陈文强压低声音,“明日若顺利便罢。若有不顺,或许需要有人递句话。”

腊月二十五,晨。

天空阴沉,飘起了细雪。十六件器物用厚毡包裹,装上六辆大车。陈文强与陈文翰亲自押车,朝着皇城方向驶去。

雪越下越大。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陈文强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作坊。

这一趟,是福是祸?

内务府衙门在皇城东北角。车到门前,早有太监候着。验过怡亲王府的文书,器物被一抬抬搬进侧院敞厅。

厅内已坐着几人。上首是一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眯着眼,手里转着两个核桃。左右各坐着两名官员模样的人,其中一个陈文强认得——是京城木器行会的副会长,姓胡。

胡副会长见他进来,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老太监慢悠悠开口:“陈东家是吧?殿下举荐的人,咱家自然信得过。不过嘛,宫里的器物有宫里的规矩,咱得先验验。”

他一挥手,几个小太监上前拆开毡布。

紫檀器物露出的刹那,厅里静了一瞬。老太监眯着的眼睁开了些,胡副会长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这……”一名官员站起身,走近围屏细看,“这纹样……是不是太简了些?”

老太监却缓缓起身,走到一扇屏风前,伸手摸了摸雕花处:“料子是上好的金星紫檀,油性足。这做工……”他屈指敲了敲榫接处,声音沉实,“倒是扎实。”

胡副会长忙道:“刘公公,年例器物向来是江南造办处的差事,讲究的就是个‘精雕细琢’。这般简素,恐怕……不合规矩吧?”

刘公公没理他,转头看向陈文强:“陈东家,说说你的想法。”

陈文强躬身:“回公公的话,紫檀木纹路天成,如云如瀑,过分雕琢反倒掩了本色。晚辈以为,宫廷器物贵在庄重大气,而非繁冗堆砌。且这批是急补之用,若按常法,断不可能七日完成。如今这般,既保全了紫檀天然之美,又赶上了工期,两全其美。”

“狡辩!”胡副会长冷笑,“分明是手艺不精,赶工敷衍!”

“是不是敷衍,试试便知。”陈文强不慌不忙,走到一具多宝阁前,“这套多宝阁,榫卯皆可拆卸重组。公公若不信其牢固,可命人拆开再装。”

刘公公眼中精光一闪:“哦?”

他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太监上前,按照陈文强的指点,小心翼翼卸下几块侧板。榫头退出卯眼时,发出清脆的“咔”声,严丝合缝,无半分松动。

再装回去,依然稳固如初。

刘公公点点头:“有点意思。”他坐回太师椅,核桃转得哗哗响,“东西咱家收了。不过嘛……”

他拖长了音。陈文强的心提了起来。

“内务府有规矩,民间承办宫务,需有行会作保。”刘公公看向胡副会长,“胡会长,你们木器行会,可愿为陈家作保啊?”

胡副会长皮笑肉不笑:“这个嘛……陈东家虽手艺不错,但毕竟入行时间短,又非行会正式成员。这作保之事,还需行会诸位理事商议才是。”

话里话外,就是卡着。

陈文强袖中的手攥紧了。他早料到这一出,却没想到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当着刘公公的面,也敢使绊子。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脚步声。一个青衣小太监匆匆进来,在刘公公耳边低语几句。

刘公公脸色微变,再看陈文强时,眼神复杂了几分。

“罢了。”他摆摆手,“既是殿下举荐,保不保的,也不过是个形式。胡会长,你们行会若不愿担这干系,咱家自己担着便是。”

胡副会长脸色一变:“公公,这不合规矩……”

“规矩?”刘公公斜睨他一眼,“宫里急用,殿下催办,这就是最大的规矩。还是说,胡会长觉得,咱家的话不算规矩?”

话说到这份上,胡副会长只能咬牙低头。

手续办完,已近晌午。陈文强走出内务府衙门时,雪停了,云层间透出些许惨白的天光。

陈文翰长舒一口气:“总算过了。”

“过了?”陈文强回头望了一眼那朱红大门,“大哥,这才是开始。”

回程路上,兄弟二人默然无言。快到作坊时,却见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是煤铺谢掌柜的。

谢掌柜急急迎上来,脸色比雪还白:“东家,出事了!咱们从西山运煤的通道,被人截了!”

“什么?”

“是顺天府的人,说是近日盗采猖獗,所有进出西山的煤车都要严查。可他们专查咱们的车,一查就是大半日,后面的车全堵在路上。”谢掌柜声音发颤,“眼看就要封灶过年,各家各户都在囤煤,咱们的库存……撑不过三天。”

陈文强勒住马,望着自家作坊的门楣。

院子里,学徒们正在清扫积雪,准备庆祝差事顺利完成。欢声笑语隔着院墙传出来,天真而无忧。

他想起离开内务府时,胡副会长那阴冷的眼神。想起煤铺前闹事的人群。想起侍卫长那句“殿下要亲眼验货”。

一环扣一环,一招接一招。宫里这关过了,生意上的杀招才刚亮出来。

“东家,现在怎么办?”谢掌柜的声音带着哭腔。

陈文强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疼。

“先回铺子。”他翻身下马,“把所有人的煤炉订单都理出来,一家一家上门,说清楚缘由。愿意等的,年后续供,每户补偿五十文钱。不愿等的,全额退款。”

“那咱们的生意……”

“生意要做,但命更要紧。”陈文强推开院门,院内的欢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凝重。

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悄无声息的。

他站在院中,缓缓开口:“都听好了。从今日起,作坊停工三日。煤铺那边,谢掌柜会安排退赔事宜。大家辛苦半年,该歇歇了。”

“二哥?”陈秀云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账本。

陈文强看着她,又看向大哥,看向院中一张张或疑惑或不安的脸。

“山雨欲来。”他轻声说,声音只够身旁几人听见,“咱们得先缩回来,才能看清,到底有多少只手在暗处推咱们。”

夜幕降临时,陈文强独自坐在正厅里。油灯如豆,映着桌上那封怡亲王府的回执——器物已收,赏银五百两。

五百两,买他们七日七夜不眠不休,买他们得罪半个京城的同行,买他们如今四面楚歌的境地。

值得吗?

他闭上眼,想起穿越前那个世界,想起自己在那里的挣扎与不甘。来到这儿,白手起家,步步惊心,好不容易挣出一点局面,转眼又如履薄冰。

窗外风雪声渐紧。

忽然,院门被叩响。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陈文强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人,裹着厚厚的斗篷,帽檐压得很低。那人抬起头——竟是白日里内务府的刘公公身边那个青衣小太监。

“陈东家,”小太监声音尖细,递过一个锦囊,“我们公公让咱家带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若是秀木成林,风……也就无处可摧了。”

锦囊入手,沉甸甸的。里头不是银子,而是一块乌木腰牌,正面刻着“内造”二字,背面是一个小小的“刘”字。

“公公还说,”小太监压低声音,“明年开春,宫里要重修一处偏殿,需一批紫檀窗棂、门扇。这活儿,江南那边报的价太高。若陈东家有意,腊月过完,可来寻咱家。”

说罢,转身没入风雪。

陈文强握着那块腰牌,站在门廊下。雪片扑在脸上,冰冷刺骨。

成林的秀木吗?

他望向漆黑的天际。这场风雪过后,京城的格局,怕是真要变了。

而他们陈家,在这变局之中,又会是被摧折的秀木,还是……成林的那一片?

院墙外,更深处的暗巷里,一双眼睛正盯着这扇门。见小太监离去,那身影悄然退后,消失在风雪迷离的夜色中。

远处隐约传来打更声。

三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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