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上,是韩玄烬惊骇欲绝的嘶吼、探出身子的身影。
朔风城下,是谢无极目眦欲裂、策马狂奔迎接的身影。
空中,是骆云曦义无反顾坠落向谢无极的身影。
骆云曦纵身跃下高耸的城墙,强烈的失重感瞬间袭来!若是寻常女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紧闭双眼。然而,对于前世酷爱蹦极、追求极限刺激的骆云曦来说,这种感觉虽惊险,却远未到让她失去理智的程度。
她甚至在下落过程中极力调整着自己的姿态,双臂张开以增加阻力,目光紧紧锁定下方那个正疯狂策马冲来的身影,用尽全力大喊:“小白!旋转卸力!”
城墙上下的众人,包括韩玄烬和他的手下,都被这惊天一跃骇得屏住了呼吸,许多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谢无极在骆云曦跃下的瞬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从绝影马背上腾空而起,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同炮弹般迎向那道坠落的身影!
听到骆云曦的喊声,他立刻心领神会!就在两人即将接触的电光石火之间,谢无极精准地伸出右手,一把揽住骆云曦的腰肢,将她猛地带向自己怀中,同时借助这股冲力,身体借着下坠之势猛地向后一仰,左脚尖点向右脚背,内力疯狂运转,硬生生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极高难度的、迅猛无比的横向旋转!
“呜——”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旋转的速度快得惊人,风声在耳边呼啸!骆云曦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狠狠挤压了一下,差点吐出来!她紧紧抱住谢无极的脖子,心中狂喊: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一点都不浪漫!疼死了!吓死了!
谢无极咬紧牙关,硬是用自己强横的内力和巧劲,通过这数圈的急速旋转,将大部分垂直下坠的恐怖冲击力转化为了横向的旋转力!即便如此,他抱着骆云曦落地时,双腿依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发出一声闷哼,膝盖微曲,地面被踩出两个浅坑!
就在他们落地的刹那! “咴咴——!”一声嘹亮的马嘶响起!只见原本疾驰向前的绝影,在高达六十迈的速度下,竟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近乎漂移的灵巧姿态,四蹄猛地蹬地扭转,庞大的身躯硬生生划过一个极小的圆弧,瞬间完成掉头,没有丝毫减速地朝着主人落地的方向冲来!
谢无极没有丝毫停顿,抱着骆云曦借着旋转剩余的力道向前踉跄两步,恰好绝影如旋风般冲至身边!他足下发力,抱着怀中人再次跃起,稳稳地落在马鞍之上!
“走!”谢无极低喝一声,绝影如同通晓人意,立刻四蹄腾空,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朝着来时方向、萧砚等人接应之处狂奔而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数息之间,快得令人目不暇接!从骆云曦跃下,到谢无极接人旋转卸力,再到绝影神乎其技的掉头接应、两人一骑绝尘而去……宛如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却又充满了生死一线的惊险和绝对默契的配合!
朔风城上的守军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骑卷起漫天尘土,迅速远去。萧砚等人早已做好准备,立刻汇合,如同来时一般,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苍梧的边境线上,只留下滚滚烟尘,证明着他们曾如神兵天降,又迅疾如风般撤离。
马背上,骆云曦被谢无极用几乎要勒断她骨头的力道死死箍在怀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声如同擂鼓般敲击着她的耳膜,显示着他方才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被紧紧守护的安全感交织在一起,让骆云曦微微颤抖。她缓缓地从谢无极的肩膀上抬起头,望向那越来越远的朔风城墙。
韩玄烬依旧呆呆地立在城垛旁,他的身影在视野中逐渐缩小,却依然能感受到那道凝固的、难以置信的目光。
骆云曦的眼神复杂难辨。有逃离魔爪的庆幸,有对这场无妄之灾的余悸,但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怜悯和……怅然?她与他之间,从江湖偶遇的“靳玄”,到身份揭晓的敌对,再到这场荒唐的赌约和劫持,种种纠缠,并非全是恶意。他偏执、疯狂,却也孤独、渴望被认可。这眼神里,或许有对他执念的无奈,也有对这段错位交锋的一丝叹息,但绝无男女之情的好感。更像是对一个走入极端的“对手”的最终告别。
而城楼上的韩玄烬,如同泥塑木雕般,眼睁睁看着那抹身影在轩辕无极的怀中消失在尘土尽头,她望着他的眼神,让他终身难忘。直到此刻,他才从极度的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中缓缓回神。
他猛地想起骆云曦跃下前,对着他说的那句话—— “靳玄,你输了。”
靳玄?! 她叫我靳玄?! 她怎么会知道?!我戴着人皮面具时,从未有人能识破!她……她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她真的不是凡人,而是能看透一切的精怪?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无边的恼怒和不服! 输了?我怎么会输?我韩玄烬从小到大,从未输过!尤其是在和轩辕无极的较量中!
我计划周密,抢先一步劫走他!我一路绕行,领先两日路程!我甚至……甚至…… 他脑中闪过马车里的较量、山路上的歌谣、破庙中险些落下的吻、还有刚才她那决绝又璀璨的一跃……心脏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陌生的刺痛感,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种痛楚,比任何失败都让他难以承受。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但他不是在和轩辕无极的较量中输了。 他输给的,是那个古灵精怪、胆大包天、看似柔弱却蕴藏着无限力量和勇气、甚至能看透他伪装的小妖精——落落。
是啊……我输了。 他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远方,唇角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输给了你,落落……
这一次,他是真的,心服口服地,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