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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怀安紧张地注视着那个身影时,突然间,那个身影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动一般,猛地动了起来。

它的动作迅速而凌厉,直直地朝着林怀安逼近。

林怀安的心跳瞬间加速,他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

恐惧如同一股寒流,从他的脚底涌起,迅速传遍全身,让他的身体变得僵硬。

眼看着那个身影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林怀安终于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本能地往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那个身影离林怀安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终于,当那个身影几乎要贴到他身上时,林怀安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往后一退。

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扇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一撞让林怀安意识到,自己已经退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此刻,林怀安的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他不知道门后面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安全地躲进去。但在这紧要关头,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反手打开门,然后迅速闪身躲了进去。

林怀安的脊背死死抵住那扇冰冷粗糙的门板,粗糙的木刺甚至透过单薄的衣料硌入皮肤,带来一种尖锐而真实的触感,仿佛唯有这细微的疼痛才能确认自己仍存在于这个荒诞的空间。

门外,那高大到几乎顶住走廊天花板、轮廓模糊扭曲的身影,在老旧荧光灯管病态的、间歇性的闪烁下,正以一种非人的、带着粘稠恶意的静默缓缓逼近。

每一步落下,并未发出实质的声响,却仿佛踩在所有人紧绷的神经末梢上,将那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一圈圈拧紧。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气味,顽固地纠缠着老建筑深处泛起的陈腐霉味,如同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艰难的挣扎。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僵持时刻,他胸口那枚早已沉寂、仅余一丝象征性温热的旧印记,竟毫无预兆地、轻微地悸动了一下,像是一颗沉睡已久的心脏被外界的威胁骤然惊扰。

这微弱的悸动像是一个冰冷的提醒。

他的眼角余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以极限速度扫描着两侧——一扇扇漆色剥落、门牌号码被污垢彻底吞噬的暗绿色房门,如同墓园里沉默的碑石,冰冷地矗立着,拒绝提供任何一丝缝隙或庇护的可能。

彻底的、令人心寒的退无可退。

就在那非人的存在即将伸出其隐藏在宽大、浸染着不明深色污渍的袍袖下的无形之手,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刻——

“咔。”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心跳淹没的机械响动从他背后传来。

林怀安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他背后依靠着的,那扇属于204号房间的门板,竟毫无征兆地、向内侧滑开了一道窄窄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截然不同的、极具侵略性的气味洪流瞬间从门缝中奔涌而出,如同开闸的猛兽。

浓烈到刺鼻、几乎能灼伤鼻腔黏膜的松节油气味充当了先锋,霸道地裹挟着油画颜料特有的、浓稠的油脂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调合剂的味道,其间又诡异地掺杂着一丝淡淡的、干燥的木质清香,像是被遗忘多年的画框或调色板散发出的陈旧气息。

这支气味组成的奇袭部队,以压倒性的姿态,瞬间撕裂并彻底清洗了走廊里那污浊的消毒水与霉变混合的味道,仿佛在这扇门前强行划下了一道无形的、气味迥异的结界。

门外的压迫感骤然凝滞。

那高大扭曲的身影猛地停在几步之外,它脸部那片吞噬光线的空洞黑暗,似乎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完全“聚焦”在了204那敞开的、散发出异样气味的门缝上。某种无声的、冰冷的、超越人类理解的权衡正在那片虚无中进行。

真是生死一瞬。

林怀安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形成完整的思考,所有行动皆由无数次濒临死亡所锤炼出的求生本能驱动。

他的身体如同淬火的钢片,在极致的压力下爆发出惊人的柔韧与速度,没有丝毫犹豫和多余动作,精准地向后一缩,脊椎几乎弯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整个人便已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扇门后的未知空间。

“嗤——”

门在他身后以超乎物理规律的速度和静默迅速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

走廊里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恶意、那忽明忽暗催人心魄的诡异灯光、以及所有可能存在的细微声响,瞬间被绝对地隔绝在外。世界被彻底割裂,一种被厚重绒布包裹起来的、充满悬疑的寂静猛地降临,只剩下他自己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声和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空间感骤然转变的地方。

这里显然又是一间画室,而且是一间曾经历过极度狂热甚至疯魔创作期的画室。

不过此刻却陷入一种死寂的停滞。

环境看着似乎比刚刚的走廊要优越些,但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积满灰尘的深红色绒布窗帘严严实实地遮蔽,仅有几缕极其顽强的光线从布料磨损的缝隙和边角处挤入,在弥漫着无数细微尘埃颗粒的、几乎凝滞的空气中,切割出几道朦胧而斜斜的光柱,如同舞台上隔离区域的追光,成为了屋内除了主要光源外唯一的光明点缀。

房间真正的光源来自于中央区域悬挂着的三四盏专业美术射灯。

它们投下暖黄色却异常集中的光束,如同审判台前的聚光灯,精准而无情地聚焦在下方的那个老旧木质模特台上,将其照得一片惨白晃眼,每一个木纹、每一处磨损都被放大,反而将房间四周的区域衬托得更加幽深、昏暗,充满了不确定的阴影。

空气中饱和地弥漫着那股浓烈的松节油和油画颜料气味,厚重得几乎能沾在舌苔上。

但这气味在此刻,竟奇异地给人一种扭曲的“真实”感与“安全感”,仿佛这里是一个被暂时隔离出来的、拥有自身独特运行法则的孤岛,一个脱离了刚才那条无限走廊的、相对“正常”的领域——尽管这所谓的正常,从踏入的第一步起就显露出其光怪陆离的本质。

然而,这份脆弱的、基于气味对比而产生的短暂错觉,在目光适应了光线后,被眼前景象粗暴地彻底打碎。

画室四周靠墙处,密密麻麻、高低错落地立满了数不清的画架,它们像一片沉默的、畸形的钢铁森林,占据了几乎所有可利用的空间。

每一副画架上都夹着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画。数量远超第一眼的估计,或许接近五十幅,它们如同一个无声的、被凝固的观众群。

这些肖像画的风格高度写实,笔触精湛老练到近乎冷酷,对人物面部肌肉纹理、皮肤光泽、甚至细微表情的捕捉都达到了惊人的程度,仿佛下一瞬画中人就要呼吸。

但这极致写实带来的并非美感,而是更深的悚然。因为它们无一例外地、共同拥有一个令人头皮瞬间炸开、脊背冰凉的恐怖特征——所有画中人的眼部区域,都是一片空白。

那不是未完成的留白,而是某种更邪恶的东西。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没有睫毛,甚至没有眼眶该有的阴影过渡,只有粗糙的、原本的亚麻画布底色,以一种粗暴蛮横的方式突兀地留在那张精致的脸上。

既像是最残忍的剜除手术后的遗留物,又像是作画者怀着最深恶意刻意留下的恐怖签名,又像是这些被描绘的灵魂自身遗失了窥探世界的窗口,只余下虚无的空洞。

这数十个没有眼睛的人,无论画布上的面孔是何种角度,是微笑还是哀愁,是侧目还是正视,那一个个空洞洞的、粗糙的眼窝,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齐刷刷地、固执地、跨越了物理角度限制地“凝视”着房间中央那个此刻还空无一人的木质模特台。

它们形成了一种无声却无比密集、无比专注、足以将任何闯入者精神压垮的凝视网络。被这数十道虚无的目光同时聚焦,足以让任何身处其“视线”范围内的人感到一种被剥蚀灵魂的恐慌和莫名的心悸,仿佛自己成为了下一个待填满的空洞。

而在这些无眼肖像画的集体“注视”下,画室里并非只有林怀安一个刚刚闯入的不速之客。

靠近中央模特台的光晕边缘与周围昏暗的交界地带,或站或坐,分散着大约七八个人影。

他们看起来也是刚刚抵达不久,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深入骨髓的茫然清晰地刻在每一张脸上,如同被风暴抛上岸的溺水者,本能地彼此警惕着,蜷缩在自己的安全距离内。

林怀安的视线如同精密扫描仪快速掠过,很快捕捉到了两个不久前才被迫“同行”的身影——霓光和那个眼镜男生也在其中。

霓光正背对着中央光源,看似在整理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角和发丝,试图重新拼凑起那份职业性的、面对镜头的从容姿态。

但她微微颤抖的指尖、频繁快速眨动的眼睛以及过于用力以至于指节发白的握拳动作,却将她心底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不安和恐惧暴露无遗。

那个眼镜男生则几乎缩成了一团,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脸色苍白得如同墙灰,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脚前的地面,仿佛只要不与墙上那些无眼的肖像产生任何形式的“对视”,就能获得一丝可怜的安全感,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还有一个魁梧壮汉,他是这里面所有人中最特别的一个。

他像一尊紧绷的铁塔般靠在一个堆满了各种静物石膏像的沉重木质架子旁,粗壮的手臂肌肉贲张地环抱在胸前,下巴收紧,眼神凶狠而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在场的人,包括新进来的林怀安。

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合作的意思,充满了被困猛兽般的暴躁和不信任,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

另外几张则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一个穿着面料考究但此刻西装皱巴巴、领带歪斜、额头冒着虚汗、显得无比狼狈惶恐的中年男人,他的金丝边眼镜滑到了鼻尖都忘了推。

一个看起来学生气尚未脱尽、背着鼓鼓囊囊双肩包的年轻女孩,她正死死地用双手攥着胸前的背包带子,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仿佛那里面藏着能拯救她的唯一希望,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惊慌。

还有一个蜷缩在最远处角落阴影里、头发花白凌乱、身上穿着不合时宜的厚外套的老太太,她干瘪的嘴唇不停地嗫嚅着,发出极其细微的、含混不清的音节,像是在持续不断地对着墙角诉说着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小的画室空间里,因为挤入了这些劫后余生的幸存者而显得有些拥挤,但彼此之间却隔着一道道厚厚的、由恐惧和猜疑筑成的无形壁垒。

沉重的警惕和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实体般的浓雾,弥漫在浓重刺鼻的松节油气味中。

而墙上那数十幅无眼的画作,则在持续地进行着它们的集体凝视。

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诡异的副本环境抽干了所有人交谈的欲望和力气,只剩下最原始的生物本能——戒备和观察。

然而,这份脆弱的、仿佛绷紧的琴弦般的寂静,并未能维持多久。

突然——

“滋滋滋——啪!”

房间中央那几盏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射灯,毫无预兆地疯狂闪烁起来,电流不稳的噪音尖锐地刺痛耳膜,随后灯光亮度骤然飙升到一种不自然的、近乎惨白的程度,如同手术室的无影灯被瞬间开到最大功率。

冰冷刺眼的光芒洪水般倾泻而下,将下方那个老旧的木质模特台以及周围一小片区域照射得纤毫毕现,几乎要灼伤视网膜,也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色映照得一片死白。

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庞大到令人心智摇撼的威压瞬间凭空产生,如同万吨海水轰然压顶,又像是巨大的透明冰棺猛然合盖,牢牢地笼罩禁锢了整个画室空间。

空气变得粘稠沉重如同水银,压得每一个人都呼吸猛地一窒,胸腔憋闷疼痛,头皮阵阵发麻,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倒竖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绝对零度的手冰封而后狠狠攥紧,连跳动都变得极其艰难。

紧接着,一阵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哒…咔哒…”声,清晰地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响起,源头明确得令人心寒。

只见模特台旁边,一个似乎是用来随意放置画笔、刮刀和颜料管的小木架子,上面沾满了层层叠叠、五颜六色的干涸颜料污渍,一枚灰白色的、质地像是用某种未知动物的骨头粗糙磨制而成的骰子,自己诡异地、一跳一跳地动了起来。

它滴溜溜地在污渍斑驳的木架平面上开始高速旋转,发出干燥骨骼与粗糙木面摩擦的细微声响,这声音在此刻死寂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尖锐地刮擦着每一个人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最终,它耗尽了动能,摇晃着,极不情愿地停了下来。

朝上的那一面,清晰地刻着一个圆润的、颜色深红得像是刚刚用新鲜的血液点染上去的、刺目的圆点。

如同接收到了某个来自更高维度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指令,画室内,所有靠墙而立的无眼肖像画,那一片片空白的、粗糙得如同伤疤的眼窝区域,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同时注入了邪恶而专注的生命力。

它们齐刷刷地、精准无比地、跨越了物理维度地“聚焦”在了那个靠在石膏像架子旁、肌肉紧绷的魁梧壮汉身上。

被数十个空洞虚无的眼窝同时锁定的壮汉脸色猛地剧变,他从那枚不祥的骰子和这突如其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集体注视中,瞬间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一句混合着极致恐惧与暴怒的粗哑咒骂脱口而出:“操他妈的!滚开!”他想也不想,体内肾上腺素疯狂飙升,爆发出全部的力量,转身就想凭借蛮力撞向那扇紧闭的、似乎已成为唯一出口的画室门。

但规则的意志,不容违抗。

一股根本无法形容、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凭空降临,如同无数道无形的、却坚韧冰冷到极致的能量枷锁,瞬间缠绕、捆缚、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甚至禁锢了他面部每一寸肌肉和声带的振动。

他壮硕如同公牛般的身躯猛地一僵,所有鼓起的虬结肌肉和瞬间爆发出的恐怖力量都变成了可笑而无用的挣扎,只能在无形的束缚中剧烈地、徒劳地颤抖。

他脸上那凶狠暴戾、试图反抗的表情迅速被极致的惊愕、难以置信以及最深层的、无法掩饰的原始恐惧所覆盖、吞噬、淹没。

他被那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强行拖拽着,双脚离地,像个轻飘飘的、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提线木偶,毫无尊严和反抗能力地被粗暴地、重重地按压在了房间中央那个冰冷坚硬的木质模特台上。

那个壮汉的后背与硬木台面撞击发出“咚”的一声沉重闷响,听得其他幸存者心头狂跳,血液几乎冻结。

几乎就在他被强行固定住、连眼球都无法转动的同一瞬间,一个原本空着的、靠在墙边的沉重实木画架,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急躁而狂热的幽灵艺术家推动着,滑溜溜地以违反摩擦力的速度快速移动到了正对着模特台的最佳位置,“吱嘎”一声令人牙酸地稳稳停下。

一支削得极尖的炭笔自行从地上散乱的笔盒中飘起,如同被一只稳定而冷酷的无形之手稳稳握住,悬浮在绷紧的、雪白得刺眼的画纸正前方。

笔尖精准地对准画纸的中心点,甚至开始发出一种极其细微的、近乎迫不及待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响,仿佛一条饥饿的毒蛇在发动致命攻击前,兴奋地摩擦着信子,等待着饱蘸“生命颜料”的那一刻。

规则的獠牙,在这一刻冰冷而清晰地显露出来,精准无误地咬住了它的第一个猎物。

一场以生命为颜料、以恐惧为基调的残酷创作,即将在这间被松节油和绝望气息填满的画室里,被迫开幕。

林怀安紧贴着门边的阴影,将自己尽可能地从那一片惨白不祥的追光中剥离出去,如同融入了墙壁本身的昏暗。

他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像一台精密仪器般观察记录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切,尽管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缓缓沉向无底深渊。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极轻地触碰了一下胸口那依旧残留着些许异常温热的旧印记,随即冰冷的目光转向模特台上那个连最细微的颤抖都被剥夺、只能流露出极致惊恐和绝望的壮汉。

看来这次,这位品味刁钻诡异的“管理员”,偏爱的是沉浸式行为艺术与冷酷写实创作相结合的路线。

只是不知道,这位挑剔的“艺术家”究竟想要捕捉什么样的“模特风采”——是极致的恐惧?是崩溃的绝望?而完成这幅注定要以生命为代价的画作,又打算用什么样的“代价”来最终支付?

画室里弥漫的浓重松节油气味,此刻闻起来,再也无法带来任何安慰,更像是一种用于浸泡和保存标本的化学制剂,散发着令人心寒的死亡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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