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安背靠着档案室冰凉的门板，感觉自己的腿还在发软。
刚才清道夫带来的压迫感依旧萦绕在心头。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左手紧紧攥着那个触感奇特的皮革卷轴，右手则握着那块温润的白色碎片。
庇护碎片的信息流入脑海的感觉很奇异。
他侧过头看向自己肩头。
归序的光晕变得极其黯淡，只有凑得很近才能看到一丝微弱的蓝色轮廓。传递来的意念已经完全沉寂。
“归序？”林怀安低声唤了一句。没有回应。那团微弱的光晕毫无反应。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档案室的门虽然关上了，但谁知道那东西会不会破门而出。他必须立刻离开这条走廊。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过快的心跳。
将庇护碎片小心地放进外套内侧口袋贴身收好。
皮革卷轴有点大，他只好暂时塞进包里。
那根金属横杆在刚才的狂奔中不知掉落在了哪里。
做完这些，他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向周围。
走廊里的光线似乎比他进入档案室前更加昏暗了。壁灯投下的光影摇摆不定，让墙壁上那些剥落的墙纸和模糊涂鸦看起来像是活物在蠕动。
他的目光扫过墙壁，随即微微一凝。
墙上的那些装饰画内容变了。
他记得刚上四楼时这些画大多是扭曲的色块或者含义不明的人形轮廓。
可现在靠近档案室门口的这几幅画，色块仿佛自动重组，清晰地勾勒出了人形挣扎的姿态。
而更远处一幅原本只是模糊人影的画，此刻那张脸竟然变得清晰起来，五官扭曲，嘴巴大张，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这变化让林怀安心头一沉。
这个空间果然不是静态的。他胸口那印记传来隐隐的灼痛，不算强烈但持续不断。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打算先离开这个档案室门口。
贴着墙根，他放轻脚步，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移动。
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走了大概十几米，前方是一个丁字路口。
他正准备拐弯，一阵极其轻微的哼唱的声音飘了过来。
那调子很古怪，不成旋律，时断时续。
林怀安瞬间僵住，身体本能地贴紧了冰冷的墙壁屏住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在丁字路口横向走廊的尽头，一个身影正缓缓走来。
那是一个穿着非常鲜艳的红色连衣裙的女人。
裙子的颜色红得刺眼。她身姿曼妙，步履轻快，高跟鞋敲击在老旧地毯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红衣。
规则第七条瞬间浮现在林怀安脑海。
酒店员工穿黑色制服。
如遇穿红色制服者自称员工请不要相信，并尽快前往最近的有光房间反锁房门。
这个女人没有自称员工，但她穿着红衣，而且出现在这里。
林怀安不敢大意，立刻缩回头心脏加速跳动。
他快速扫视四周，最近的房门紧闭的房间就在他斜对面几步远的地方，门缝底下没有光线透出。
而且反锁房门需要时间，红衣女人已经近在咫尺。
他想起之前房间里那持续不断的刮擦声，想起清道夫那恐怖的压迫感，手心微微冒汗。
现在归序陷入沉睡，他必须更加依靠自己的判断。
嗒嗒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那诡异的哼唱。
他紧紧贴着墙壁，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希望墙壁的阴影和昏暗的光线能隐藏住自己。
声音到了路口，似乎停顿了一下。
林怀安甚至能想象出那个女人停在路口左右张望的样子。
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后，嗒嗒声再次响起，是朝着他这边走廊来的。
林怀安暗骂一声身体绷得更紧。
他慢慢蹲下身，借助墙角和一个废弃的装饰花瓶的阴影尽可能缩小自己的目标。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地面，用余光注意着那双越来越近的红色高跟鞋。
红色的鞋尖，纤细的鞋跟，一步步不紧不慢。
哼唱声也近了，能听出那调子更加古怪甚至有点跑音。
林怀安屏住呼吸，看着那双红鞋从距离他藏身之处不到两米的地方经过。
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类似劣质香水的甜腻气味飘过来。
只要她不回头，不停下……
这个念头刚闪过，那双红色高跟鞋就在他前方不远处恰好是他刚刚离开的档案室门口的位置停了下来。
哼唱声也戛然而止。
走廊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他透过花瓶和墙壁的缝隙，能看到那抹刺眼的红色裙摆静止不动。
她停在档案室门口干什么？
林怀安心里泛起强烈的不安。档案室刚经历过清道夫的破坏门虽然关着但里面肯定一片狼藉。
这个红衣女人是被吸引过来的？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林怀安维持着蹲姿肌肉开始发酸但他不敢动弹分毫。肩头那团微弱的归序光晕依旧毫无反应。
就在他考虑是否要冒险慢慢挪到更远处时，那双红色高跟鞋又动了起来。
嗒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但这次的方向是朝着他这边折返。
林怀安的头皮瞬间发麻。
她发现我了？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现在跑肯定会立刻暴露。可如果不跑，难道等着她走到面前？
脚步声不疾不徐越来越近。
那甜腻的香水味也再次浓郁起来。
林怀安甚至能听到裙摆摩擦的细微声音。
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冲出去的瞬间，脚步声在他藏身的花瓶前停了下来。
红色的裙摆边缘几乎触及他的视线。
林怀安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头部。
他紧紧盯着那抹红色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对策。
然而预想中的质问或者攻击并没有到来。
红衣女人只是停了下来静静地站了几秒钟。
然后林怀安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像是幻觉的笑声。
那笑声很短促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意味不像愉悦更像是一种嘲弄。
笑声落下后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
嗒嗒嗒。
这次脚步声是朝着他来时的方向也就是楼梯间的方向而去逐渐远去。
林怀安依旧不敢动弹直到那脚步声和哼唱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又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感觉肺部一阵刺痛。
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双腿一阵发麻。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那个女人绝对发现他了。那声轻笑就是证明。
但她为什么没有攻击？规则第七条只提到了自称员工的情况她并没有说话。
是因为她没有触发规则的具体条件还是因为她本身的行为逻辑就不同？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红衣女人极其危险而且她的行为模式难以揣度。
他看了一眼档案室紧闭的门又看了看红衣女人消失的方向心里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这个四楼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和诡异。
不能久留，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或者找到离开四楼的方法。
档案室这条线暂时是断了至少在他有足够把握应对清道夫之前不能再进去。
他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决定继续探索寻找其他可能的线索或出口。
他选择了与红衣女人离去方向垂直的另一条走廊谨慎地迈开了脚步。
走廊依旧昏暗墙上的画作内容似乎还在缓慢地变化。
空气里的灰尘味似乎更重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他走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休息区放着几张破烂的沙发和一张茶几。沙发上空无一人但茶几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林怀安走近了些发现那是一本摊开的看起来像是酒店宣传册的册子。
他拿起册子吹掉上面的灰尘。
册子的印刷质量很差图片模糊文字也有些褪色。
前面几页都是介绍酒店各种豪华设施和服务的套话。
然而当他翻到册子最后一页时目光顿住了。
那一页的页眉处印着一个图案。
一个线条细密而扭曲的抽象蜘蛛网。
蛛网的标志？
林怀安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那个图案。
这个标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意识副本空间的酒店宣传册上？
他仔细查看这一页的内容。
除了那个蜘蛛网标志下面还有几行小字像是手写后复印上去的字迹潦草。
观测点记录宫灵稳定性持续下降规则矛盾率上升百分之十七。
引路盘碎片能量反应检测到三处高浓度区域坐标已记录。
注意清道夫活跃度增强规避。
信使频道受到干扰信息传递延迟。
下一步尝试接触高共鸣度观测者？
文字到此为止后面是一片空白。
林怀安的心脏砰砰直跳。这页记录透露的信息量巨大。
宫灵果然是这个空间意识体的称呼而且它正处于不稳定状态。
引路盘碎片确实存在而且不止一块记录里提到了三处高浓度区域。
清道夫是明确的威胁。而信使阿雅所属的那个组织似乎也在这里活动并且遇到了麻烦。
最关键的是最后一句尝试接触高共鸣度观测者。
观测者这个词在皮革卷轴里也出现过。
是指像他这样进入副本的人吗？高共鸣度又是指什么？是指对规则理解深刻还是指像他这样身边跟着归序这样的特殊存在？
他忽然想起在档案室归序对那个皮革卷轴产生了明显反应。
难道归序就是所谓高共鸣度的原因？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
这本宣传册像是某个蛛网成员留下的工作记录无意间混入了酒店的印刷品中。
这是否意味着蛛网的人曾经进入过这个副本？而副本也是重复利用的？
他将宣传册合上小心地放进帆布包和皮革卷轴放在一起。
这些都是重要的线索。
就在他放好册子直起身准备继续探索时，眼角余光似乎瞥到旁边破烂沙发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猛地转头手已经按在了腰间虽然那里并没有武器。
沙发阴影里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灰尘。
是错觉吗？
林怀安皱起眉不敢确定。
在这个鬼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值得警惕。
他决定离开这个休息区。在这里停留得越久不确定因素就越多。
他选择了休息区另一条通向更黑暗区域的走廊，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胸口印记传来的灼痛一步步走了进去。
肩头那团归序的光晕依旧沉寂如死。前方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
走廊似乎没有尽头，两旁的房门都紧闭着门牌号模糊不清。
有的门把手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但那牌子本身也布满了锈迹。空气中那股铁锈味越来越明显了。
他注意到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新的涂鸦，不是之前那种抽象的人形挣扎而是一些更具体的符号。
有眼睛的图案，有扭曲的钟表还有类似数学公式的涂鸦，但都被胡乱划掉。
这些涂鸦看起来很新，颜料甚至还没有完全干透。
林怀安停下脚步，仔细观察这些涂鸦。
它们似乎想传达什么信息，但又被某种力量刻意破坏。
是宫灵在阻止信息传递还是别的什么？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一个眼睛图案的边缘。
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仿佛被静电打到。
他立刻缩回手，发现指尖沾上了一点红色的痕迹，像是新鲜的颜料又像是血。
他皱紧眉头在墙上擦了擦手指，这些涂鸦不对劲。
继续往前走走廊开始出现岔路。
他凭直觉选择了左边那条，因为那边的灯光似乎稍微亮一些。
但这个决定很快被证明是错的。
左边的走廊尽头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
镜框是华丽的巴洛克风格但已经破损严重。
镜面本身却异常光洁，映出他苍白而警惕的脸，还有肩头那团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光晕。
灯光闪烁时勿视镜中影像。
虽然现在灯光没有闪烁，但他对任何镜子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他立刻低下头准备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镜子里他的倒影似乎动了一下。
不是跟随他的动作而是自主地动了一下。
倒影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林怀安的头皮一阵发麻，他不敢再看加快脚步往回走。
背后那面镜子仿佛有生命一般，他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视线牢牢钉在他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