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槐树下就传来了铁锹铲土的“噌噌”声。王队长带着工人按昨晚画的线挖排水沟，小李抡着铁锹往下挖，刚挖到四十厘米深，突然“当”的一声，铁锹尖像是撞上了软硬交织的东西，震得他手腕发麻。
“咋回事？挖着石头了？”旁边的小王赶紧放下手里的锄头凑过来，小李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扒开浮土——一截乳白色的根须露了出来，细得像棉线，却带着韧性，缠在铁锹尖上没断。“不是石头，是树根！”小李的声音瞬间轻了八度，伸手想把根须从铁锹上摘下来，又怕力气大了弄断。
这声喊引来了刚到的张大爷，他拄着拐杖快步走过来，裤脚还沾着晨露。蹲在沟边时，他特意把拐杖靠在离沟半米远的地方，才伸手去碰那截根须，指尖刚碰到就皱起眉头：“这是吸收根啊！老槐树全靠这些须子吸水吸养分，断个三五根看着不起眼，多了树就该蔫了——可不能再往这边挖了！”
刘爷爷攥着图纸跑过来时，放大镜还在脖子上晃悠。他把图纸铺在沟边的石板上，手指按着根系图上的红线：“不对啊，按图纸标的，这儿离主根还有半米远，怎么会有须根？”他抬头看了看树干，又低头瞅了瞅沟里的土，突然拍了下大腿：“上次暴雨把表层土冲松了！根须就跟着往湿润的地方长，刚好伸到咱们挖沟的位置了！”
“都停手！先把工具放下来！”王队长赶紧挥手让其他工人停下，自己蹲在沟边盯着那截根须犯难，“要是改道，之前挖的这半米沟就白费劲了，可要是接着挖……”他话没说完，就被赵大妈的声音打断。
赵大妈拎着保温桶刚到，听见“改道”俩字，立马放下桶凑过来：“改道就改道！啥能比树金贵？上次隔壁巷子那棵老椿树，就是施工队嫌改道麻烦，挖断了半圈根须，没俩月叶子全黄了！”她说着还伸手摸了摸沟边的土，“你们要是缺人手，我去喊巷尾的老李来帮忙挪线，他以前是瓦工，画直线准！”
张大爷掏出老卷尺，一头抵着树干，另一头顺着沟边量：“现在沟离树干才一米二，得再往外挪三十厘米，避开这些须根。”刘爷爷在图纸上用铅笔描新线，抬头对王队长说：“挪三十厘米不影响排水，就是得拐个小弯——我把新路线的坡度调大两度，水排得比原来还快。”
“拐弯真不影响？万一再下大雨，水积在弯里咋办？”小李还是有点担心，伸手比了比拐弯的弧度。刘爷爷指着图纸上的刻度笑：“你看，原来坡度是三度，现在调五度，水顺着坡流，比直道还冲得快！我年轻时修过村里的水渠，这点门道错不了。”
小陈举着相机蹲在沟边，镜头对着那截根须拍特写，连根须上沾的土粒都拍得清清楚楚。林默走过来，看着相机屏幕问：“能标注清楚位置不？一会儿记进监督记录，以后施工前对照着查，免得再碰到根。”
“放心，我都标好了！”小陈点了点屏幕上的标记，“从树干到根须的距离、根须的粗细，都记在照片备注里了。”他刚说完，就看见张大爷小心翼翼地把那截根须埋回土里，还特意拍了拍周围的土：“得轻轻埋，别让太阳晒着，也别让虫子咬了。”
林默掏出笔记本，把王队长说的改道方案记下来，又让小王指了指原来的沟线：“我再画张对比图，以后给新工人看，让他们知道为啥要改道。”小王点头时，瞥见赵大妈正给工人递姜茶：“大伙先喝口热的再干，改道不急，把根护好才是正事。”
张大爷拿着卷尺在地上量新路线，刘爷爷蹲在旁边帮着扶尺子，手指按着卷尺上的刻度：“再往左挪五厘米，你看这儿的土色深，说明根少；右边土色浅，可能还有须根。”王队长掏出记号笔，顺着卷尺边缘画细线，画得慢极了，生怕线歪了。
“大爷，差个一两厘米应该没事吧？”小李看着两人一厘米一厘米地量，忍不住问。张大爷直起腰，指着树干上的刻痕说：“当年栽这棵树时，我跟老伙计们量间距，差一毫米都得重新挪树苗！这树长了三十年，根须比咱们的血管还细，差一厘米就可能碰着——马虎不得！”
刘爷爷也跟着补充：“上次有个施工队挖管线，就差三厘米没避开主根，结果树晃了半个月，还是我们天天浇水施肥才救过来。”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铲子，在新线旁挖了个小坑：“小王，你试试从这儿挖，轻着点，要是碰到硬东西立马停。”
小王接过铲子，小心翼翼地往下挖，挖了十厘米深，没碰到根须，抬头笑：“这边没根！能挖！”张大爷凑过去看了看坑底，又用手指摸了摸土：“行，就按这条线挖，挖的时候每下铲都慢半拍，别跟抢时间似的。”
太阳升到头顶时，新路线的沟已经挖了一半。赵大妈和陈奶奶拎着馒头、咸菜过来，招呼大伙歇会儿。“快吃口热馒头！”陈奶奶把塑料袋里的馒头递给工人，“我特意多蒸了俩，改道费力气，得吃饱！”
小李咬了口馒头，看着旁边没受影响的根须，对张大爷说：“大爷，幸亏您来得及时，不然我真可能把根须挖断了。”张大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我及时，是咱们都盯着树呢——以后你再挖沟，多留意土色，根须多的地方土软，一摸就知道。”
傍晚时，新排水沟终于挖好了。王队长拎着一桶水往沟里倒，水顺着坡度“哗哗”往巷口流，没一点积水。“成了！排水没问题！”王队长高兴地喊。街坊老李也过来查看，蹲在沟边看了半天：“这沟挖得好，既护了根，又能排水，以后下雨不用怕了。”
林默把新路线图、根须照片、排水测试的视频都整理进监督记录，递给王队长和张大爷签名。“每一步都记清楚，以后这就是护树的档案。”林默说。刘爷爷把图纸卷好，红绳系了三圈：“明天我再来看一眼，要是没积水，这改道就算彻底成了。”
夕阳照在槐树上，叶片绿得发亮，风一吹，树叶“沙沙”响，像是在笑。张大爷摸着树干说：“这树啊，跟咱们巷子里的人一样，你护着它，它就好好长，给咱们遮凉。”赵大妈接话：“可不是嘛！以后完工了，咱们就在槐树下摆桌子，吃我做的绿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