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市的晨雾裹着潮湿的凉意，漫过城郊的老柏树林。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咯噔”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林默望着窗外倒退的树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录音笔——昨晚省厅的电话还在耳边回响，张厅长的语气凝重：“邻市三棵百年侧柏，半个月内突然叶黄枝枯，居民怀疑是移栽手脚，宏远公司那边，已经以‘养护不当’为由推脱三次了。”
身旁的张强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手里攥着邻市警员发的现场照片：“林哥，你看这树皮，跟红星巷老朴树的伤痕一模一样，肯定又是氢氧化钠搞的鬼！”照片里的侧柏枝干发黑，地面散落着枯黄的针叶，最底下一张，宏远绿化公司的红色横幅格外扎眼——“科学移栽，守护古树”。
车子停在柏树林入口时，雾还没散。邻市警员小李早已等候在那里，脸色焦灼：“林队，居民们堵在公司门口要说法，我们拦了三次才劝住，宏远的项目负责人赵峰刚到现场，态度硬得很。”他话音刚落，树林深处就传来争执声，夹杂着树枝断裂的脆响。
林默让张强留在车里待命，自己跟着小李往树林里走。晨雾像一层薄纱，把柏树林遮得朦朦胧胧，脚下的土壤踩上去黏腻发潮，凑近了能闻到一丝淡淡的碱味。三棵侧柏呈三角排布，最中间那棵已经半枯，树干上缠着“濒危保护”的黄绸带，树根周围的土壤被翻得乱七八糟，散落着几个空药瓶——瓶身没有标签，瓶口残留着白色粉末。
“谁让你们乱碰现场的？”赵峰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他穿着深色西装，皮鞋上沾着泥土，却刻意避开树根区域。身后跟着两个穿工装的男人，手里拿着铁锹，正往土里埋什么东西。林默突然出声，吓得两人手一抖，铁锹“哐当”掉在地上。
赵峰转过身，上下打量着林默，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这位就是红星巷来的林队长？怎么，管完你们那儿的树，还想管邻市的闲事？”他抬手挥了挥，身后的工装男立刻挡在翻土的地方，像一堵移动的墙。
林默没接话，径直走到枯树前，蹲下身用指尖捻起一点土壤——颗粒粗糙，沾在手上很难擦掉，和红星巷古树根部的土壤质地完全一致。“赵经理，宏远的移栽方案里写着‘原生态土壤养护’，怎么这树根的土，看着像刚从别处运过来的？”他突然抬头，目光正好撞上赵峰躲闪的眼神。
小李在一旁补充：“我们昨天采样检测，土壤里氢氧化钠浓度超标三倍，可赵经理说，是居民自己浇了碱性肥料。”
“无稽之谈！”赵峰提高了音量，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狠狠拍在旁边的石头上，“这是省林业厅批的移栽方案，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我们全程按规范操作！倒是你们，没证据就乱扣帽子，耽误了项目进度，谁担得起责任？”
林默拿起方案翻看起来，纸张崭新，油墨味还没散。方案里的“养护流程”一栏写着“每日浇灌中性营养液”，可落款日期是上个月十五号，而邻市居民说，上个月二十号才看到宏远的人进场。他指尖停在“土壤检测报告”附件上，报告里的土壤ph值标注为7.2，可现场土壤明显偏碱。
“赵经理，”林默把方案递回去，语气平静，“省林业厅的审批文件，编号格式都是‘林审〔年份〕xx号’，你这方案上的编号少了括号，而且审批人签名的‘陈’字，左边是‘阝’，不是‘东’——你这方案，是照着模板瞎改的吧？”
赵峰的脸瞬间涨红，伸手想抢方案：“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正规审批的！”他动作太急，公文包从腋下滑落，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除了几张发票，还有一张便签，上面写着“替换土壤，销毁药瓶，10号前搞定”，字迹和刘伟口袋里的合同落款一模一样。
张强不知何时从车里跑了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立刻掏出手机拍照：“林哥，这就是证据！”他声音不大，却让赵峰瞬间慌了神，抬脚就想踩碎便签，林默早有防备，一把抓住他的脚踝，轻轻一拧，赵峰“哎哟”一声跪倒在地。
侧柏后面突然冲出几个黑衣人，正是昨晚槐林里漏网的两个！“赵总，我们来帮你！”为首的黑衣人举着铁棍，直奔林默后脑勺砸来。小李惊呼一声，刚想掏手铐，就看见林默猛地侧身，拽着赵峰的胳膊挡在身前，黑衣人收势不及，铁棍擦着赵峰的肩膀砸在石头上，溅起火星。
“蠢货！”赵峰痛得骂出声，挣扎着想挣脱。林默趁机松开手，转身一脚踹在黑衣人的膝盖上，对方踉跄着后退，手里的铁棍掉在地上。张强反应极快，冲上去捡起铁棍，死死抵着另一个黑衣人的后背：“别动！警察已经在外面围过来了！”他这话不是虚张声势，远处已经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
林默没理会缠斗的几人，径直走到最西边的侧柏前——这棵树看似完好，树干上却有一个不起眼的树洞，洞口残留着白色粉末。他从怀里掏出密封袋，小心翼翼地伸进树洞，掏出一把潮湿的粉末，和刘伟掉落的氢氧化钠颗粒如出一辙。“赵峰，你以为把药剂藏在树洞里，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赵峰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不是我要害人！是公司老板逼我的！邻市要建工业园，这三棵树正好在规划线上，老板说移栽太麻烦，用氢氧化钠让它们自然枯萎，就能光明正大砍掉！”他突然爬起来，抓住林默的裤腿，“我只是个打工的，真正的主谋是宏远的董事长！”
这时，大批警察冲进树林，把黑衣人全部控制住。小李捡起地上的方案和便签，忍不住对身边的同事感叹：“林队也太敏锐了，连审批编号和签名的细节都能注意到，换了我，肯定被这假方案蒙混过关。”
张强走到林默身边，递过一瓶水：“林哥，你刚才拽着赵峰挡铁棍的时候，我都替你捏把汗！还有那树洞，你怎么知道里面藏着药剂？”
林默喝了口水，指着树洞周围的蛛网：“蛛网没破，说明药剂是近期放进去的，而且这棵树的树叶看着绿，其实叶尖已经发焦，明显是内部被药剂侵蚀了。”他看向被警察架走的赵峰，眼神沉了沉，“赵峰只是棋子，宏远董事长才是关键，我们得尽快找到他和古树移栽项目的直接关联。”
手机再次响起，是张奶奶发来的语音，背景里传来街坊们的欢呼声：“默娃，红星巷的古树检测结果出来了，草木灰里的有害物质和刘伟的氢氧化钠完全匹配，你立大功啦！”
林默抬头望向雾散后的天空，阳光透过柏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密封袋上，粉末泛着淡淡的光。他攥紧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宏远公司的阴谋才露出冰山一角，邻市的工业园规划、背后的利益交换，还有那些被残害的古树，都等着他一一查清。
“走，去宏远公司。”林默迈开脚步，声音坚定，“既然他们敢打古树的主意，就必须付出代价。”张强点点头，快步跟上他的脚步，柏树林里的风还在吹，却带着一丝即将拨云见日的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