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见过他吗?”
唐紫烟往前站了半步,目光扫过围聚在渡口老槐树下的乡亲们,声音清亮又带着几分急切,
“哪怕有人能想起他模糊的行踪、或是反常的举动,都尽管说出来,这对我们查案至关重要。”
话落,原本还带着点窃窃私语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
风卷着河面上的湿气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
乡亲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是疑惑,眼神却不自觉地闪躲。
有人悄悄低下了头,攥紧了手里装着菜的竹篮;
有人往后缩了缩,借着身旁人的肩膀挡住视线,连呼吸都跟着放轻了些,像是怕被这问题盯上。
苏慕昭站在唐紫烟身侧,素手轻轻拢了拢袖口,将这些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这些乡亲们分明都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
半晌,人群后方才有了点动静。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的年轻后生,攥着衣角犹豫了半天,耳朵尖都憋红了,声音才慢慢从人缝里挤出来:
“我……我前几日傍晚,在渡口下游的芦苇荡边见过杨猛哥。”
他说话时,都不敢看唐紫烟的眼睛,只盯着自己沾了泥点的鞋尖,语速磕磕绊绊:
“那天我去河边割猪草,走得深了点,远远就看见他蹲在芦苇丛边上,背对着我,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我当日就觉得那背影看着,看着挺落寞的,不像平时那样,但是也不好问。”
“我喊了他一声‘杨猛哥’,想问问他咋在这儿,”
“结果他没回头,反而噌地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芦苇荡深处走了。”
后生顿了顿,又补充道,
“那地方特别偏僻,除了偶尔有捡柴的张老汉去,平时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想着他许是有啥心事不想被人撞见,也就没敢跟过去,拎着猪草就回来了。”
“芦苇荡在具体哪个位置?”
唐紫烟立马追问,往前又迈了一步,
“他身边有没有其他人?身上或者脚边,带没带什么东西?”
后生被她这副紧追不放的架势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肩膀,差点撞着身后抱孩子的妇人。
他挠了挠后脑勺,眉头皱着仔细回想了片刻,才不确定地说:
“就是靠近废弃老渡口的那片,那边河边上有个破草棚子,”
“听我爹说,是以前摆渡人歇脚的地方,现在棚顶都塌了一半,都快成废墟了。”
“没看到其他人,就他一个。”
“不过……不过他脚边好像放着个黑布包,看着沉甸甸的,蹲那儿的时候,手还时不时摸两下包,不知道装了啥。”
唐紫烟还想再问“黑布包多大”“杨猛穿的什么衣裳”,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刻意的、响亮的咳嗽。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拄着枣木拐杖,慢慢挪到后生身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又借着帮他理了理歪掉的领口的动作,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娃儿,你年纪小,嘴上没个把门的,懂什么?”
“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连累家里人。”
这话说得轻,却被站在近处的苏慕昭听得清清楚楚——
她自幼修习听声辨位的功夫,哪怕是这般耳语,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后生愣了一下,脸色“唰”地就白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吓人的事。
他猛地闭了嘴,头垂得快埋进胸口,攥着衣角往后退了两步,趁着人群的缝隙,飞快地钻回了后面,任凭唐紫烟再怎么用眼神寻他,也死活不肯再冒头。
这一幕落在唐紫烟和苏慕昭眼里,更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唐紫烟的脸色沉了沉,捏了捏拳,又深吸了几口气,提高了声音,确保每个乡亲都能听清:
“各位乡亲,我知道大家心里有顾虑,怕惹麻烦、怕被报复。”
“但我今天把话撂在这,这事关乎你们每个人的性命,关乎你们家里的老人、娃儿,容不得半分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