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之巢，精神网络。
曾经代表着极致冷静与逻辑的蓝色数据流，此刻已经彻底被代表着“恐慌”与“崩溃”的黑色乱码所吞噬。
“抛售……还在继续！”
“挡不住了！所有的防火墙都被冲垮了！”
“匿名财团……他们……他们发起了恶意收购！”
当这个消息在精神网络中炸响时，所有董事的精神波动，都出现了长达三秒的死寂。
恶意收购？
对一个A级文明的核心金融机构，发起恶意收购？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这是银河系数万年来，都未曾出现过的，最疯狂的笑话！
然而，当交易所的公告以血红色的字体，强制推送到每一个人的终端上时，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笑话。
这是来自胜利者的，最残忍的，对败者尸体的终极凌辱。
“我们的资产被冻结了！我们没有现金流！我们拿什么去反收购！”
“破产……我们要破产了……”
一个董事的精神波动，第一次，出现了代表着“哭泣”的扭曲波纹。
“我们完了。”
水晶代表那非人的躯体，静静地悬浮在网络的中心。他没有参与到这场混乱的哀嚎中。
他只是调出了“匿名财团”的公开资料。
资料简单得可笑。
注册时间，不到一个月。
注册资本，一千信用点。
法人代表，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叫“老鼠”的亚人类。
他就用这样一家公司，撬动了整个银河的金融秩序，将一个屹立万年的帝国，拖入了深渊。
水晶代表关闭了资料。
他的精神网络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他输了。
从他决定踏入那间密室，与勇达里姆的议员制定那个“完美”的绞杀计划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他自以为是猎人，却从未发现，自己早已是蛛网上的猎物。
……
“堡垒”指挥中心。
气氛，与水晶之巢的末日景象，截然相反。
“哈哈哈哈！五十万亿！老子这辈子都没想过能看到这么多零！”
马库斯兴奋地捶胸顿足，他那具崭新的战争机体，因为过于激动，关节处迸射出绚烂的电火花。
“老板！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看谁不爽就用钱砸死他！”
阿尔德里奇将军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严肃。
唯有娜塔莉亚，在最初的激动过后，神情反而变得更加凝重。
“老板，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她的全息投影上，数据流已经平稳下来。
“我们虽然在事实上，即将成为格莱博赛基金会的第一大股东。但他们的实体资产，遍布上百个星系。矿场、船坞、空间站……这些东西，可不会因为一纸股权协议，就乖乖地听我们的话。”
“他们的董事会，和那些地方的管理者，很可能会联合起来，抵制我们的接收。”
娜塔莉亚的话，让指挥中心的温度降了下来。
马库斯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妈的，这帮家伙想赖账？”
“那就打到他们认账为止。”
李辰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甚至没有从主位上站起来。
他看向阿尔德里奇将军。
“将军，我需要你和奥萝拉的舰队，立刻整备。”
阿尔德里奇将军立刻立正：“请指示！”
“不用去攻打，也不用去威慑。”
李辰的手指，在星图上，属于格莱博赛基金会的那些资产星球上，一一划过。
“你们只需要，把我们的舰队，开过去。”
“然后，停在他们的同步轨道上。”
“告诉他们，他们的工资，从下个月开始，由破晓同盟来发。愿意留下的，薪资翻倍。不愿意的，可以拿着这个月的薪水，滚蛋。”
“至于那些负隅顽抗的管理者……”
李辰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表情。
“把他们的名字、照片，和他们贪污腐败的证据，挂在他们公司的大门口。我相信，那些被他们压榨了多年的员工，会很乐意帮我们‘请’他们离开。”
攻心为上。
杀人，还要诛心。
阿尔德里奇将军沉默了片刻，随即重重地点头。
“我明白了。”
这比任何军事行动，都更加高效，也更加……恶毒。
李辰又看向娜塔莉亚。
“知识管理员那边，联系了吗？”
娜塔莉亚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联系了。对方的回复很简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指的是那二十三个，曾经支持“水晶之巢”的文明坐标。
“那就把数据准备好。”李辰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等我们的舰队，完成了对基金会资产的初步接收，就把这份‘礼物’，送过去。”
“老板……”娜塔莉亚欲言又止。
那是二十三个活生生的文明，数千亿的生命。
“娜塔莉亚。”李辰打断了她，“记住，在星际社会，信用，比生命更重要。”
“我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至于那些文明的命运……那是他们自己选的。”
娜塔莉亚不再说话。
她知道，当李辰用这种语气说话时，任何劝说都是徒劳的。
这个男人，可以为了自己的部下流尽最后一滴血。
也可以为了一个承诺，毫不犹豫地将数千亿生命，推入火坑。
慈悲，与残忍。
在他的身上，矛盾而又统一。
……
黄金御座。
老国王的咆哮，已经停了。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张由“神之骨”打造的王座上，看着下方跪着的新任首席议员。
“资产……全部被冻结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是……是的，陛下。”新议员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最高法庭以‘防止资产转移’为由，冻结了我们在神堡的一切……包括我们皇室的秘密金库。”
“赔款和罚金……我们……我们支付不起了。”
支付不起。
这四个字，从一个A级文明的口中说出来，是何等的荒谬。
但，它就是事实。
“格莱博赛……也完了。”新议员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被破晓同盟收购了。从今天起，银河系最大的金融机构，姓李了。”
老国王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那只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
他看着自己的手。
这只手，曾经签署过无数个决定文明生死的法令。
这只手，曾经将无数个反抗者，碾成齑粉。
但现在，这只手，却连自己王国的命运，都无法掌握。
“陛下……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老国王缓缓地，收拢了五指，握成了拳头。
“备舰。”
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透着一股死寂般的平静。
“去神堡。”
“不……陛下！您现在不能去！”新议员大惊失色，“现在全银河都在看我们的笑话，您去了，只会……”
“朕，还没有输。”
老国王站了起来。
他那苍老的身躯，在这一刻，却爆发出了一股让整个宫殿都为之颤抖的，属于帝王的威压。
“朕是勇达里姆的王。”
“朕的荣耀，朕的尊严，朕的王国。”
“就算要毁灭，也只能由朕，亲手来！”
半小时后。
整个神堡，乃至全银河系所有联网的公共屏幕，在同一时间，被强制切换。
画面中，出现的不是破晓同盟的庆祝，也不是格莱博赛的哀嚎。
而是勇达里姆王国那面燃烧着黄金火焰的，古老的王旗。
紧接着，一个苍老，却又无比威严的身影，出现在镜头前。
是勇达里姆王国的老国王，查尔斯三世。
他穿着一身古老的，只在加冕典礼时才会穿的黄金铠甲。
他没有为战争罪行道歉。
他没有为法庭的判决辩解。
他只是用那双浑浊，却燃烧着最后疯狂火焰的眼睛，看着镜头。
看着镜头另一端，那个他从未见过，却恨之入骨的男人。
“李辰。”
他缓缓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我，勇达里姆王国之主，星辰的后裔，查尔斯。”
“在此，向你，向你的破晓同盟，发起最后的，【王座决斗】！”
“一场，赌上一切的，舰队对决！”
“你赢，我的王国，我的王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赢……”
老国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疯狂的笑容。
“朕，将亲率大军，踏平晨曦星，将你和你那卑贱的文明，从这个宇宙中，彻底抹除！”
“你，敢应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