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大门缓缓开启,珩迈步而出。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映照出一张平静无波的脸庞。但若有人能直视他的双眼,便会发现那平静之下,是翻涌的熔岩,是沉淀的血与火,是一种已然蜕变的决绝。
他没有去演武场,也没有回静室,而是脚步沉稳,径直向着人圈城池中央那栋最为高大、象征着管理中枢的石制建筑——议事堂走去。
沿途,一些“族人”见到他,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行礼,眼神中带着惯性的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珩微微颔首回应,步伐不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柄空壳的“人王剑”,正随着他每一步踏出,隐隐吸收着从这些族人身上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念力——那是希望、是敬畏、是祈求、也是绝望……种种情绪,杂乱却真实,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剑身,虽然远不足以填充其万一,却让那空壳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重量”。
议事堂内,气氛沉闷。所谓的“长老”墨渊,正端坐于主位之下的首席,对着下方几名穿着稍好一些、担任各区域“县官”的人族,其中还混杂着妖族伪装者,他们指手画脚,安排着物资分配、人员调度等琐事。它的声音带着惯常的、伪装出的慈祥与威严。
“城东区的排水还需加快,下次雨水妖术降临前必须完成……”
“狩猎队带回的肉食,优先供给巡逻队和……”
忽然,它的声音顿住了,因为它看到珩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墨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耐,但立刻被更深的“关切”覆盖。它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带着长者对晚辈的温和责备:“殿下,您伤势未愈,怎不好好休息,跑到这嘈杂之地来了?此地事务繁杂,自有老朽处理,殿下还是回去安心养伤修炼为重。”
它下意识地依旧将珩当作那个需要被“引导”、被“照顾”的少年,甚至隐隐有种不愿让其接触具体事务、以免发现更多破绽的心思。它感知到珩的气息似乎强大了不少,达到了凝气境巅峰,但这在它看来依旧是弱于他的。它自身的妖力修为虽被秘法压制伪装,但也远非凝气境可比,自觉足以掌控一切。
珩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它。双眸深处,那淡金色的流光再次无声流转,“王眼”开启!同时,“人心”神通悄然展开,如同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笼罩整个议事堂。
刹那间,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截然不同!
他“看”到墨渊那副慈祥人皮之下,盘踞着一条扭曲的、散发着阴冷妖气的青蛇虚影!其妖力强度,果然如他所料,大致在淬谷境玄阶到地阶之间。
他更“听”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无数细微“声音”——那是堂内众人潜藏的念头!几名真正人族的县官心中充满了疲惫、惶恐以及对墨渊安排的不满却又不敢言;而那几名伪装成县官的妖族,心中则是鄙夷、敷衍,以及一丝对珩突然到来的警惕。
最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从城池四面八方,无数被圈养的人族身上,正有丝丝缕缕无形无质的能量,因他这位“人王”的现身和主动牵引,正跨越空间,汇聚而来!这些能量驳杂而微弱,却是最纯粹的人族念力!
珩暗中运转那初步完整的“人王剑”法门,将这些汇聚而来的庞杂念力疯狂吸纳,尽数压缩、聚焦于那柄悬浮于他丹田之上的虚幻剑影之中!
剑影嗡鸣,光华内蕴,虽仍是空壳,但其锋锐、其重量、其代表的“裁决”意味,却在瞬间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这一切的变化,皆发生于识海与能量层面,外界毫无灵力波动,墨渊根本无从察觉!
墨渊见珩不语只是盯着自己,心中那丝不耐愈发明显,但脸上笑容依旧:“殿下?”
就在这时,珩动了。
他一步踏出,并非走向主位,而是直接走向墨渊!
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墨渊眉头微皱,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下意识地想要运转妖力探查。
但已经太晚了!
就在珩走到它面前三步之时,珩周身那一直内敛的、经过人族念力短暂充能加持的王气,轰然爆发!
不再是之前无意识的弥漫,而是高度凝聚,如同无形的山岳,又如同裁决的律令,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压在了墨渊一人之上!
“呃?!”
墨渊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浩瀚、威严、仿佛天生克制它妖魂的恐怖力量当头罩下!它身下的木椅根本无法承受这股蕴含着“镇压”意志的力量,瞬间爆碎成齑粉!
“噗通!”
一声闷响!在堂内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们眼中德高望重的“墨长老”,竟毫无反抗之力地、五体投地般狠狠跪趴在了珩的面前!整张老脸重重砸在地板上,鼻血横流,狼狈不堪!
“你……!”墨渊惊怒交加,试图挣扎,却发现那恐怖的威压如同神山压顶,不仅镇压它的肉身,更直接禁锢了它的妖力!让它连一丝力量都提不起来!它眼中终于露出了骇然和难以置信的神色!这力量……这根本不是凝气境该有的力量!甚至可以碾压他!而且其中那纯粹的、针对妖族的压制力是怎么回事?!
珩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如同癞蛤蟆般趴着的墨渊,眼神冰冷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甚至没有给对方再说出一个字的机会。
嗡!
一抹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纯粹金色光芒构成的剑形虚影——并非实体,而是“人王剑”杀伐意志的显化——自珩的眸中一闪而逝!
噗嗤!
一声轻响!
墨渊那颗布满惊骇表情的头颅,瞬间与身体分离!断裂处光滑如镜,却没有鲜血喷出,反而有一股黑绿色的妖气试图逸散!
那头颅滚落在地,眼睛瞪得滚圆,嘴巴还保持着惊怒的口型,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秒杀!即使头身分离,属于淬谷境妖族的强大生机仍让它残留着一丝意识,那意识中充满了恐惧、怨毒和不解!
堂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县官,无论是人是妖,全都吓傻了,呆若木鸡,浑身冰冷!
然而,就在墨渊残魂妖气即将彻底显化、暴露其妖族身份的刹那——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隐晦的龙族威压悄然降临,如同碾死一只虫子般,轻轻一碾!
墨渊那颗头颅以及无头尸体上残留的所有生机、妖气,乃至一丝残魂,瞬间被彻底泯灭,化为飞灰,消散无踪。
出手的,自然是玄晶壁后一直在观察的、刚刚祛除部分劫力、分出一丝心神关注此地的金龙祖。祂绝不允许“饲育者”妖族的身份在此时暴露,破坏整个计划。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那些县官看来,就是少年人王突然爆发恐怖气势镇压了墨长老,然后一眼就瞪掉了墨长老的头,紧接着墨长老的尸体就诡异地化成了灰!
这是何等的力量?!何等的狠辣?!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珩对那暗中出手的存在心知肚明,但他毫不在意。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瑟瑟发抖的县官们。
立刻有两名原本守在门外的、由熊罡安排的“心腹守卫”低着头快步走进来,手脚麻利地将地上的灰烬清理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珩迈步,从容地走到原本墨渊所坐的位置,拂袖坐下。立刻又有守卫搬来一张更宽大、更符合他身份的石椅,置于主位。
珩靠在石椅上,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
“墨渊,倚老卖老,藐视本王,其罪当诛。”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死寂的大堂中回荡,“尔等……可知罪?”
扑通!扑通!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