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通道内的世界,是规则层面的惊涛骇浪。
路明非感觉自己像是一叶误入星际涡流的小舟,被无数奔腾咆哮的规则数据流裹挟、冲击。那些散发着各色光辉的信息洪流,每一条都蕴含着某个世界碎片、某种力量体系、甚至某段文明兴衰的庞大记录。仅仅是其自然散发出的规则余波,就让他那本就残破的灵魂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摇荡。
他死死抱着怀中那本散发着稳定白光的《规则初解》,这本书此刻成了他在信息风暴中唯一的锚点。书页上显示的结构图和指引路线,如同黑暗狂洋中的灯塔,指引着他艰难地向着那个“第七档案库第三象限”的泄露点移动。
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跋涉,不仅要对抗信息洪流的冲击,还要分心维持那缕微弱的心光护住心神,避免被那些充满诱惑或污染的规则信息侵入、同化。他看到了燃烧星辰最后的爆炸数据,听到了古老神灵陨落时的规则哀鸣,甚至触摸到了一丝属于“源初之城”那宏大囚笼结构的、极其边缘的构造信息……
这些知识任何一点流传出去,都足以在外界掀起轩然大波,但此刻对于路明非而言,它们只是致命的噪音和负担。他强行收敛心神,不敢有丝毫分心,将所有意志都集中在《规则初解》指引的方向上。
终于,他冲出了最狂暴的信息主干道,拐入了一条相对“狭窄”的支流通道。这里的规则数据流变得平缓了许多,光芒也黯淡下来,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色调。通道尽头,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那个布满了裂纹、不断渗出黑色毁灭能量的晶石洞窟。
洞窟不大,约莫十米见方。但内部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墙壁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密集,那些源自萨麦尔毁灭力量的黑色规则能量,如同具有生命的污秽,不仅侵蚀着晶石结构,还在不断吞噬、扭曲着从其他通道流淌至此的、相对平和的规则数据流,将其转化为更多、更狂暴的毁灭信息,加剧着泄露。
整个洞窟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了绝望、疯狂与终结意蕴的气息。
路明非没有犹豫,立刻按照《规则初解》传递来的基础修补方法,将手掌按在了一道最粗大的裂缝上。
“心光为引,规则为材……抚平创伤,重塑秩序……”
他低声吟诵着书中提供的、用于凝聚精神的引导词,同时将体内那缕微弱的心光混合着《规则初解》本身的力量,缓缓注入裂缝之中。
起初,效果甚微。那黑色的毁灭能量极其顽固,心光的力量如同水滴落入烧红的铁板,发出“嗤嗤”的声响,瞬间就被蒸发、抵消大半。裂缝的扩张甚至没有丝毫减缓。
路明非咬紧牙关,加大了心光的输出。灵魂撕裂的痛楚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能感觉到,在《规则初解》力量的辅助下,那温暖的心光并非完全无效,它正在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净化”着裂缝边缘最表层的毁灭能量,如同用橡皮擦去污迹。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更精确的操控。他不再试图一次性覆盖整道裂缝,而是集中力量,专注于修复裂缝的某一个点。
时间在寂静而痛苦的拉锯中流逝。路明非的额头布满了冷汗,身体因为力量和精神的双重透支而微微颤抖。但他没有放弃,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与那毁灭能量的对抗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觉自己的心光即将再次枯竭时——
“嗡……”
那道被他重点修复的裂缝节点,终于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却代表着“秩序重塑”的清鸣!裂缝边缘那顽固的黑色能量被彻底净化,露出了下方晶莹的、正在缓慢自我愈合的晶石结构!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但却是一个明确的、成功的信号!
有效!他的方法是对的!
路明非精神一振,疲惫仿佛都减轻了几分。他立刻转向下一个修复点。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后面的修复虽然依旧艰难,却变得顺畅了许多。他对心光和《规则初解》力量的运用越发纯熟,对规则结构的理解也在实践中潜移默化地提升。他就像一位专注的工匠,耐心地修补着这件古老而精密的规则造物上的一道微小伤痕。
然而,他并没有察觉到,在他全神贯注修复泄露点时,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感知的、带着冰冷审视意味的规则波动,如同隐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探入了这个洞窟,扫过他的身体,尤其是他怀中那本《规则初解》以及他意识深处那本陷入沉寂的规则之书。
这波动并非来自泄露的毁灭能量,而是源自这个“档案馆”本身更深层的……某种“监管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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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馆入口之外。
苏恩曦背靠着冰冷坚硬的晶石壁垒,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不断扫视着周围死寂的荒漠。暗红色的天幕下,苍白沙砾无边无际,只有风永恒的呜咽。
楚子航依旧昏迷,躺在铺着白大褂的沙地上,胸口的净源心石散发着稳定的微光。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但苏恩曦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路明非进入档案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传出,这本身就不正常。而且,她总感觉,在那环形洼地的壁垒之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或者说,正在将“目光”投向这里?
她的感知力大部分都用于警戒外部,只能分出一小丝,小心翼翼地探向晶石壁垒,试图感应内部的情况。然而,壁垒的封锁极其强大,她的感知如同石沉大海,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内部那庞大到令人心悸的规则信息流,却无法定位路明非的具体状况。
就在这时——
一直安静昏迷的楚子航,身体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的闷哼,紧握着断刀村雨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彻底发白!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背上那柄村雨断刀,刀柄末端那颗暗红色的、如同眼睛般的宝石,此刻竟然亮起了清晰的、如同血滴般的光芒!这光芒不再微弱,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切割灵魂的锐利意蕴!
一股古老、暴戾、充满了无尽征战与杀伐气息的“势”,不受控制地从断刀上弥漫开来!这股“势”与净源心石的温暖净化之力形成了鲜明的冲突,让楚子航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
“怎么回事?!” 苏恩曦脸色剧变,立刻扑到楚子航身边。她尝试用自身力量去安抚那股暴戾的“势”,却发现那力量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充满了排斥与敌意,甚至隐隐有反噬的迹象!
这不是楚子航自身的力量!这是村雨断刀中沉睡的那古老战意,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被……激活了?!而且是被动地、不受控制地激活!
苏恩曦猛地抬头,看向那光芒通道的入口。是档案馆内部发生了什么?还是……这柄刀本身,与这个“记录者档案馆”,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她想起之前规则回溯显影中,那些选择“记录”的存在,似乎也“拓印”了抗争者的痕迹。难道……村雨断刀中沉睡的这位古老存在,其战斗记忆或规则烙印,也被这座档案馆……“收藏”了一份?!
而现在,因为路明非的进入,因为《规则初解》的共鸣,这座沉睡的档案馆被部分激活,连带着,也将这把刀中沉睡的“记录副本”……惊醒了?!
这个推测让苏恩曦遍体生寒!如果真是这样,那情况就彻底失控了!一个不受控制的、充满毁灭战意的古老存在(哪怕只是副本),在这种环境下苏醒,其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立刻通知路明非!必须让他停止修复,立刻出来!
然而,就在她试图通过某种秘法强行向通道内传递信息时——
“锵——!”
一声冰冷、清脆、仿佛能斩断时空的刀鸣,猛地从楚子航背上的村雨断刀中炸响!
那暗红色的宝石光芒大盛,一股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刀气,如同沉睡古龙睁开的竖瞳,猛地从断刃之上升腾而起!这刀气并非攻向苏恩曦或楚子航,而是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召唤,化作一道细微却无比锐利的流光,无视了物理和规则的阻隔,瞬间没入了那光芒通道的入口,射向了档案馆深处!
它的目标……赫然正是路明非所在的那个泄露点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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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窟内,路明非刚刚成功修复了第三道裂缝,正稍微松了口气,准备休息片刻。
就在这时,他心中警兆骤生!
一股冰冷、锋锐、充满了绝对毁灭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天外流星,以超越他反应的速度,猛地从通道外射入,精准无比地……撞向了洞窟墙壁上,那道他还没来得及修复的、最大、也是泄露最严重的核心裂缝!
不!不是撞向裂缝!而是……融入了那道裂缝中汹涌的、属于萨麦尔的毁灭规则能量!
“嗡——!!!”
仿佛烈火烹油!那道暗金色的刀气与黑色的毁灭能量接触的瞬间,非但没有相互湮灭,反而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与“融合”!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同时蕴含着“斩切”与“终结”双重恐怖意蕴的混合能量,猛地从裂缝中爆发出来!
“轰!!!”
整个洞窟剧烈震动!刚刚被路明非修复好的几道裂缝瞬间重新崩裂!更多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暗沉的毁灭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路明非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恐怖的能量冲击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洞窟另一侧的晶石墙壁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惊骇地看着那道仿佛被“激活”了的巨大裂缝,感受着其中那混合了村雨战意与萨麦尔毁灭规则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
怎么回事?!村雨的力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毁灭能量融合了?!
没等他想明白,那个冰冷的、程序的意念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急促与严厉的波动: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优先级规则力量介入泄露点!”
“泄露加剧!结构性损伤扩大!”
“第七档案库隔离协议启动失败!”
“混合规则污染正在向相邻区域扩散!”
“临时访客!立刻遏制污染扩散!否则,访问权限将强制终止,并执行……清理程序!”
清理程序!
路明非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那不断喷涌着暗红与漆黑混合能量的裂缝,感受着其中那足以将他瞬间撕成碎片的恐怖力量,又看了看怀中因为刚才冲击而光芒再次黯淡的《规则初解》。
绝境,以另一种更可怕的形式,再次降临。
而他,似乎已经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