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咎把小禾轻轻抱紧，一只手按在她后背。女孩的身体还在发抖，呼吸很轻。他低声说：“别怕，我在。”
他说完这句话，立刻开启气运映照。视野里所有光影重新排列，灰金交错的线条遍布地穴。他盯着小禾的脸，目光从额头滑到鼻梁，再到双眼。
就在那一瞬，他看到她的瞳孔深处有一层极淡的金色光晕。不是反射光源，而是从内部透出的微光。像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井底。
他心头一动，压低声音问：“小禾，你刚才说梦见大蛇吃人……那你现在能看到什么？”
女孩没马上回答。她的眼睛慢慢转向石台方向，嘴唇微张。
“那里……有个哥哥在哭……”她声音很弱，“他身上是黑的。”
陈无咎呼吸一顿。她说的不是位置，不是形状，而是颜色。和他看到的一样。
他知道这不是巧合。一个六岁孩子，未经修炼，竟能感知气运之色。这种天赋千年难遇，被称为天生道体。他们能天然感应命运流转，哪怕只是一丝痕迹。
他立刻追问：“那个哥哥在哪里？是不是站在台上？”
小禾点头：“他在中间，跪着，头低着，背后有九条尾巴绕着他转。”
陈无咎眼神一沉。她说的正是妖狐残魂的本体形态。她看到的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命格投影。
这说明她的感知已经触及深层气运规则。
他还想再问，突然听见一声闷响。慕清歌站在前方，剑尖点地。她身体晃了一下，左手扶住剑柄才站稳。
陈无咎转身看去，发现她嘴角有血迹。那滴血刚要落下，竟在半空停住，然后迅速飘向小禾的手背。
血珠贴上皮肤，瞬间化作一道细线般的金纹。颜色和慕清歌剑体上的金纹完全相同。
陈无咎立刻伸手将小禾拉远。他盯着那道金纹，又看向慕清歌的剑身。两处金纹都在微微震颤，像是互相呼应。
他明白了。慕清歌灵力耗损过重，剑体开始不稳定。溢散的剑魂之力被小禾体内某种东西吸引，自动传导过去。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控制，而是一种共鸣。
他迅速取出青铜罗盘，掀开小禾衣领，把罗盘贴在她心口。指针一开始疯狂转动，几息之后突然静止，箭头直指慕清歌。
果然如此。两人之间形成了短暂的气运回路。小禾成了剑灵力量的承接媒介。
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快。如果能利用这一点，在慕清歌彻底崩解前转移部分剑魂，或许可以争取时间。
但他不能冒险。小禾只是个孩子，强行承受剑灵之力可能会伤及根本。
他把罗盘收回怀里，一手护住小禾，另一手握住短剑。地面震动越来越频繁，裂缝中渗出的黑血已经连成一片，正缓缓流向石台底部。
那些黑血落地后自行组成符文图案，像是某种古老阵法的引路标记。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笑声从地缝中传出。
“你们都会成为祭品！”
声音刺耳，带着扭曲的回音。陈无咎立刻分辨出来——是血玲珑。
她还没死。她的残魂藏在地下，借助阵法维持意识，正在等待仪式完成的最后一刻。
石台上的黑气猛然收缩，妖狐残魂的形体更加清晰。九条尾巴完全展开，每一根都缠绕着黑色符链。它抬起手，指向小禾。
“第一个，该你了。”它的声音不再震荡空气，而是直接钻进脑海。
陈无咎一步跨出，挡在小禾面前。他把短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印，催动虎符残留的军煞之气。一圈金光从脚下扩散，暂时挡住黑气蔓延。
慕清歌咬牙站直身体。她抬手抹去嘴角鲜血，剑身横于胸前。金纹再次亮起，但光芒比之前暗淡许多。
“守住心脉。”陈无咎对她说道，“别让金纹逆流。”
他知道慕清歌听得懂他的意思。剑体金纹一旦失控反噬，最先侵蚀的就是心脉。她必须集中意志压制异变。
慕清歌点头，闭上眼睛。剑身微颤，金纹顺着剑脊缓缓流动，集中在胸口位置。
陈无咎低头看小禾。女孩睁着眼睛，脸色苍白，但没有哭。她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闭眼。”他对她说，“别看那些黑影。”
小禾听话地闭上眼睛。睫毛轻轻抖动。
“如果再看到‘哭的哥哥’，告诉我他在哪。”陈无咎继续说，“不要怕，你说出来就行。”
小禾点点头。
地下的震动忽然停止。整个地穴陷入短暂寂静。连黑血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陈无咎没有放松。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三息之后，锁链声响起。
不是从石台传来，而是来自更深的地底。金属摩擦岩石的声音，缓慢、沉重，一下接一下。
那声音越来越近。
同时，小禾的手突然抓紧他的衣服。她虽然闭着眼，但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陈无咎问。
小禾声音发颤：“我……我又看见他了……”
“哪个他？”
“哭的哥哥……他不在台上……他在下面……”
“下面？”
“嗯……很深……有铁链绑着他……他想喊，但喊不出来……”
陈无咎眼神一凝。她说的位置不对。妖狐残魂明明在石台上凝聚，为什么她会看到另一个“哭的哥哥”被锁在地下？
难道地底还关着别的东西？
他立刻蹲下，把耳朵贴在地面。锁链声确实存在，而且节奏规律，像是有人在拖着重物移动。
他抬头看向慕清歌。她也察觉到了异常，剑尖微微偏转，指向地面裂缝。
就在这时，小禾突然睁开眼睛。
她的眼瞳不再是纯黑，而是泛着淡淡的金色。那种光很微弱，却持续不散。
她盯着地面裂缝，手指抬起，指着正前方三步远的位置。
“他就在那里。”她说，“他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