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玑真人那番“剑道堂皇,阴煞之气易污剑心”的“谆谆教诲”,以及后续的“剑意流转、随形就势”的“倾心指点”,如同两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我“影煞”本已千疮百孔的伪装上,也砸在了我那颗“饱经风霜”(其实是被吓的)的魔心上。
回到东厢房,我瘫在椅子上,感觉比在剑崖上“硬扛”一天剑意还要疲惫。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累。一种混杂着困惑、惶恐、荒谬、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负罪感的、复杂的累。
玄玑老儿……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鬼魅般,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去。他真的信了我那“修炼偏门功法”的鬼话?他真的认为我“心念渐沉、意守渐固”是“好事”?他真的把我当成一个“可造之材”在培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用力甩头,试图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他可是玄玑真人!青云宗的太上长老!元婴后期大圆满的剑道巨擘!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他会这么好骗?他会看不出我的异常?他会对一个“心性纯良、悟性不错”(他自己认为的)的弟子倾囊相授?
一定有什么阴谋! 我眼神一厉。他是在试探我!用“信任”来麻痹我,用“指点”来迷惑我,让我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这个念头让我稍微好受一点。对!一定是这样!老奸巨猾!阴险毒辣!
可是……他为什么要试探我呢? 另一个声音又在心里响起。如果他真的怀疑我,以他的实力和地位,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我无声无息地消失,或者搜魂炼魄,逼问真相。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还亲自“指点”我?他图什么?
难道……他真的只是……履行“师尊”的职责?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一个魔族卧底,潜伏到仙门大佬身边,结果大佬不仅没发现,还真心实意地传授他剑道?这他娘的是什么狗血话本?!
可如果不是……那又怎么解释他这几天的行为? 我陷入混乱。不再提“阴煞之气”,反而开始系统性地指点我《养剑诀》,引导我“感受剑意流动”……这完全是一个“负责师尊”对待“潜力弟子”的态度啊!难道……他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想通过我,钓出我背后的魔尊?
有这种可能! 我精神一振。对!一定是这样!他在演戏!演一出“信任弟子、悉心栽培”的戏,让我放松警惕,主动联系魔界,或者露出更大的破绽!然后……一网打尽!
没错! 我越想越觉得合理。这才是合情合理的解释!玄玑老儿,你好深的心机!好狠的算计!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呼—— 我长舒一口气,仿佛找到了“标准答案”,心里踏实了不少。我就说嘛,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一切都是阴谋!都是算计!
然而,这个“标准答案”,却像一根刺,扎在心底,并不舒服。
如果真是这样…… 我眼神复杂地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我岂不是……成了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颗被蒙在鼓里,还自以为得计的、可笑的棋子?
而且……这颗棋子,还享受着“棋子”不该有的“待遇”。 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玄玑真人那平淡却“专注”的眼神,那看似随意却“暗含深意”的指点,那“剑意如水流淌”的演示……抛开“阴谋论”的滤镜,这些“待遇”,似乎……真的有点“好”。
不! 我猛地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控制力道)。影煞!你清醒一点!那是敌人!是仙门的老怪物!他对你的“好”,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是悬在你头顶的利剑!你怎么能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动摇?!你忘了魔尊陛下的命令了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你是个魔!卧底!是来搞破坏的!不是来拜师学艺的!
对!我是魔!是卧底! 我反复对自己强调。玄玑老儿对我越好,越证明他图谋不小!越证明我处境危险!我必须保持警惕!必须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
可是……“使命”又是什么? 那个声音又来了。盗取《坐忘剑经》核心?打探青云宗机密?我他娘的连《坐忘剑经》的毛都没摸到,机密情报全靠瞎编!还差点把自己编进去!我的“使命”,就是在这里“苟”着,然后想办法“苟”下去,最好能“苟”到天荒地老!
至于魔尊陛下…… 一想到魔尊那冰冷的、充满杀意的目光,和那随时可能降临的“验证”与“惩罚”,我就不寒而栗。他对我,只有利用和威胁。所谓的“赏赐”,不过是拴狗的链子和打狗的棒子。在他眼里,我可能连棋子都算不上,顶多是一颗……用完了就可以随手捏死的、有点用处的“钉子”。
玄玑老儿这边,是“温柔”的陷阱,是“甜蜜”的毒药。
魔尊陛下那边,是赤裸裸的威胁,是冰冷的刀锋。
而我,就卡在中间,像个无耻的骗子,两头欺瞒,两头讨好,两头……都不是人。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煎熬,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骗了玄玑,用虚假的身份,骗取他的“信任”和“指点”。虽然他可能也是在“骗”我,但至少表面上,他给予了我“师尊”的待遇。而我,却在利用这份“待遇”,为魔尊搜集情报(虽然是假的),甚至……在内心深处,对他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愧疚?
不!不该有愧疚! 我立刻否定。他是敌人!是仙门的老怪物!是迟早要站在对立面的存在!我对他的任何一丝“好感”或者“愧疚”,都是对自己身份的背叛!是对魔界的背叛!
可是……林清风呢? 那个傻乎乎、对我盲目崇拜、一口一个“墨师叔”、帮我跑腿、给我“孝敬”、真心实意希望我“一鸣惊人”的师侄?他对我,可是实打实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好”。
沐雪清呢? 那个冰山美人,虽然对我戒备、疏远,但至少没有害我,甚至还“好心”提醒我“心有魔障”。
还有这剑心居,这剑崖,这“亲传弟子”的身份,这每月按时发放的丰厚资源,这看似“平静”的修行生活…… 这一切,虽然是虚假的,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但……它们确实存在,实实在在地“滋养”着我,让我这个魔族卧底,在仙门腹地,活得比在魔界当斥候时,还要“滋润”。
我在享受这一切。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享受着敌人的“馈赠”,扮演着敌人的“弟子”,甚至……有点“习惯”了这种生活。
无耻! 我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影煞!你堕落了!你被敌人的糖衣炮弹腐蚀了!你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可是……如果有可能,谁不想活得“滋润”一点呢?谁不想被“重视”,被“栽培”,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谁想天天提心吊胆,在刀尖上舔血,在夹缝中求存?
不!不是的! 我痛苦地抱住头。我是魔!是骄傲的影魔!是为了魔界的荣耀而潜伏的战士!我怎么可以贪图敌人的安逸!怎么可以对敌人产生……不该有的情绪!
煎熬。 无比的煎熬。如同置身于油锅与冰窟之间,反复煎烤。一边是魔尊的死亡威胁和“使命”的沉重枷锁,一边是玄玑看似“温和”实则“深不可测”的“陷阱”和“同门”们“真诚”的对待。我像一个走钢丝的疯子,脚下是万丈深渊,两边是熊熊烈火,无论偏向哪一边,都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我到底是谁? 我望着铜镜中那张属于“墨影”的、带着一丝“疲惫”和“茫然”的脸。是影煞?还是墨影?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完成魔尊的任务,回归魔界(如果还能回去的话)?还是……继续在这里“苟”下去,直到……直到什么?直到身份暴露,被挫骨扬灰?还是……真的“变成”墨影?
不! 我猛地摇头,将镜中的影像打碎。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我会疯掉!
现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玄玑老儿是真心还是假意,无论魔尊是信任还是怀疑,无论我自己内心如何煎熬……我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身份”,谈“使命”,谈“选择”!
演下去! 我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继续演好“墨影”!演好“玄玑的弟子”!演好“魔尊的卧底”!在夹缝中求存,在谎言中求生!直到……找到出路,或者……彻底毁灭。
至于内心的煎熬…… 我自嘲地笑了笑。就当是……卧底的代价吧。一个无耻的骗子,一个可悲的双面人,一个在黑暗中挣扎的……可怜虫。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寒意和微弱的灵气,吹拂在脸上。
窗外,剑心居一片静谧,远处青云山脉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沉默的巨兽。
明天,还要继续。 我看着这片虚假的“安宁”,心中一片冰冷。继续去剑崖,继续“感悟”剑意,继续接受玄玑的“指点”,继续扮演那个“勤奋上进、心性质朴”的好弟子。
然后,继续搜集“情报”,继续“汇报”给魔尊,继续扮演那个“忠诚能干、潜伏有功”的好卧底。
我,影煞,一个无耻的骗子,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小丑,一个内心备受煎熬、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的……双面人。
第N+16天,深夜(内心风暴,自我厌弃)…… 卧底影煞,于“老板”的“糖衣炮弹”(玄玑指点)与“甲方”的“死亡威胁”(魔尊警告)双重夹击下,陷入严重的“职业身份认同危机”与“职业道德(?)拷问”,在“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哲学三问中疯狂内耗。
其“职场”心理健康,在“双重老板pUA”与“自我良知(?)谴责”下,濒临崩溃,初步出现“精分”前兆。
这班上的……怎么“老板”越“赏识”,“客户”越“器重”,自己反而越“怀疑人生”、越“痛恨自己”啊?!这“双重间谍”的“职业倦怠”与“道德困境”,是不是有点太过于“高端”且“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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