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装车台的投用,暂时缓解了岭一井的原油外运压力,让红旗油田的建设者们得以喘息。
但所有人都明白,一口油井的产量,对于嗷嗷待哺的国家建设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要真正将红旗油田建设成可靠的石油基地,必须扩大勘探,打出更多的生产井。
上级的命令很快下达:在确保岭一井安全生产的同时,集中力量,加快红旗油田其他预探井和评价井的钻探进度,尽快摸清油田规模和储量,形成初步产能。
新的钻探任务,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刚刚平静些许的油田激起了新的波澜。
新的井位分布在油苗点周边更广阔的区域,有的甚至比岭一井的位置更偏远,地形更复杂。这意味着需要修建更多的临时道路,搭建更多的野外营地,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
而他们最大的瓶颈,依旧是设备。那两部老旧的R-1200钻机,在完成了岭一井的钻探后,已经疲惫不堪,亟需大修。其中一部在转移到新井位的途中,因为道路颠簸,底盘出现了严重开裂,不得不停下来紧急焊接加固,耽误了宝贵的时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李工程师看着那部“病恹恹”的钻机,愁容满面,“零件老化,备件奇缺,再这样高强度运转下去,我怕它们撑不了多久。”
王铁柱场长更是心急如焚,不断地向上级打报告,申请更多的钻机和设备,但回复总是“正在协调”、“优先保障重点区域”。显然,在全国都急需石油的背景下,资源调配异常困难。
面对困境,指挥部只能再次挖掘内部潜力。将现有人员重新编组,成立更多的钻井队、基建队、运输队。要求队员们一专多能,钻工要会修设备,司机要能参与基建。
沈清辞被分配到了新成立的“青年突击队”,负责二号井场的前期建设和部分钻探辅助工作。二号井位于一片风积沙丘地带,施工条件比岭一井更加恶劣。
修建通往二号井的道路时,流沙是最大的敌人。刚刚推平的路基,一夜之间就可能被移动的沙丘掩埋。队员们不得不反复清沙,并在道路两侧打下红柳方格沙障,固定流沙。
搭建井架基础时,松软的沙层无法提供足够的承载力,需要往下挖很深,直到触及坚硬的土层,再回填石块和水泥,工作量倍增。
水!依然是最大的问题。二号井附近没有可靠水源,生活用水和钻井用水都需要从几十里外拉运。每一滴水都显得格外珍贵。
沈清辞和队友们,每天顶着烈日,在沙地里艰难作业。风沙无孔不入,吃饭时碗里都能刮进半碗沙。晚上睡在帐篷里,听着外面风沙拍打篷布的声音,感受着沙粒从缝隙钻进来落在脸上的细微触感。
条件虽然艰苦,但没有人退缩。岭一井的成功,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前进的方向。大家都知道,多打一口井,国家就多一份能源保障。
然而,就在二号井钻探工作刚刚步入正轨,深度达到几百米时,井下再次出现了复杂情况——钻遇了高压浅水层!泥浆被大量稀释,比重失控,井壁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必须马上提高泥浆比重!加入重晶石粉!”钻井队长焦急地命令。
可是,现场储备的重晶石粉已经不多!紧急从场部调运需要时间!
“青年突击队!跟我去卸车、扛粉!”队长大声喊道。
沈清辞放下手中的工具,立刻跟着队伍冲向刚刚运抵材料车。一袋袋沉重的重晶石粉被卸下,再由队员们肩扛手提,以最快的速度运到泥浆池边。汗水湿透了工装,重晶石粉沾满了全身,每个人都成了“灰人”。
必须抢时间!必须在井壁塌塌前控制住局面!
新的战场,新的挑战。红旗油田的建设者们,如同冲锋的战士,在一个又一个困难面前,用自己的意志和汗水,顽强地拓展着这片黑色宝藏的疆域。
岭一井的持续稳产,以及后续几口评价井相继钻遇良好油层,初步证实了红旗油田的潜力,也让建设者们欢欣鼓舞。然而,一个油田开发领域普遍存在的、更为隐蔽且致命的威胁,开始悄然显现——地层压力下降。
油田开采的本质,是利用地层的天然能量将原油驱向井底。红旗油田的主力油层,天然能量并不充沛。随着一口口油井的投产,地下原油被不断采出,储藏原油的空隙出现空间压力,如同被扎破的气球,能量开始快速下降。
最先感受到压力的是岭一井。这口功勋井的自喷能力明显减弱,油流不再像初期那样汹涌,不得不转为机械抽油——也就是安装上俗称“磕头机”的游梁式抽油机,依靠机械力将原油“抽”上来。接着,其他几口产量较高的油井,也出现了产量递减的趋势。
更令人担忧的是,随着压力下降,原本溶解在原油中的天然气开始大量析出,不仅降低了原油流动性,使开采更加困难,还导致油井结蜡、出砂等问题频发,维护工作量大幅增加。
在一次生产分析会上,钱专家指着墙上那张不断下滑的产量曲线图,语气沉重:“同志们,情况不容乐观。照这个速度下去,不用等油采完,地层能量就先枯竭了!最终我们能采出来的油,可能连地下储量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这话如同冷水泼头,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难道他们的辛苦付出还是得不到回报吗?
难道没有外国专家的援助,他们就不能获得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