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的警告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试图将前行的脚步拖入犹豫与恐惧的泥沼。
王胖子的退缩,冷青柠基于理性的审慎,都像沉重的砝码,压在天平的一端。而另一端,是陈默那不容置疑的“必须去”。
平台上,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阿雅绝望地看着陈默,无法理解他为何要执意赴死。
王胖子眼神躲闪,内心在天人交战。冷青柠则沉默地评估着所有已知变量,试图在绝境中寻找一丝可能的生机。
陈默没有去看他们挣扎的表情。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浓稠的黑暗,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悬棺,牢牢锁定在某个未知的、却与他命运紧密相连的点上。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隔绝。
内在的世界,此刻正翻涌着远比外界更加剧烈的波涛。
首先是他贴身收藏的那块来自秦岭龙隐窟的龙骸尾椎。它不再是之前那种温热的共鸣,而是变成了一种持续的、近乎灼烫的悸动!
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被强行唤醒,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古老而磅礴的力量,透过他的肌肤,直抵骨髓。
这热量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牵引力,像一根烧红的丝线,牢牢系向地图上标记的“棺中之棺”方向。
这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强烈,仿佛那不是一块死物,而是他身体缺失的一部分,正在呼唤着回归本源。
与此同时,他左臂臂骨深处,那蛰伏的“蚀骨咒”似乎也被这龙骸的异动所刺激。熟悉的、如同万蚁啃噬般的隐痛再次泛起,但这一次,疼痛中却夹杂了一种奇异的……渴望?
仿佛那诅咒本身,也对龙骸指向的方向产生了反应。是诅咒源头在那里?还是那里存在着缓解,甚至破解诅咒的关键?
养父陈金水临终前“去秦岭……找你爷爷……”的遗言,以及《青云手札》中“你的命,在天,更在你手”的箴言,在此刻无比清晰地回荡在脑海。
寻找爷爷的线索,破解自身诅咒的希望,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那禁忌的“棺中之棺”。
而这还不是全部,只是中途的一站罢了。
当他将心神沉入最深处,努力屏蔽掉龙骸的灼热和诅咒的隐痛时,另一种更加玄奥、更加难以言喻的感觉浮了上来。
那是一种呼唤。
并非通过耳朵听见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牵引。它来自脚下深邃的大地,来自瓶山那庞大山体的最核心处。
这呼唤低沉、悠远,带着万古的沧桑与一丝……难以言表的悲怆与期待。它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被遗忘的故事,一个关于束缚、等待与解脱的古老契约。
这呼唤与他怀中的发丘印隐隐呼应,印身那微凉的触感,此刻仿佛成了接收这天籁之音的唯一导体。
发丘天官,“盗天官之名,行镇龙之实”。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镇龙……镇龙……”陈默在心中默念。
瓶山之怒?龙骸?呼唤?难道这瓶山深处封印的所谓“山魈”、“瓶山之怒”,竟与“龙”有关?
与发丘一脉世代背负的“镇龙”使命有关?与那纠缠他家族的“蚀骨咒”有关?
无数的线索、感应、宿命,在此刻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网的中心,此刻就是那口神秘的“棺中之棺”。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在那里,他能找到关于身世、关于诅咒、关于发丘天官真正使命的答案!
甚至可能找到与失踪的爷爷陈青云相关的线索!
恐惧依然存在。阿雅的警告绝非虚言,前方的危险毋庸置疑,九死一生都是乐观的估计。
但是,有些路,明知道通往地狱,也必须去走。
为了活下去,为了弄清真相,为了阻止更大的灾难,也为了……回应那穿越了千年时空,仿佛专为他而响起的宿命回响。
陈默猛地睁开双眼!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了。之前的沉稳内敛依旧,但深处却燃起了一簇无法被任何黑暗吞噬的火焰,那是混合了决绝、明悟与无畏的光芒。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权衡,都在这一刻被这内在的洪流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阿雅那张写满绝望和不解的脸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金石交击般的坚定,不容任何质疑与反驳:
“我意已决。”
简单的四个字,却重若千钧,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那里的危险,我比你们更清楚。”他继续说道,感受着怀中龙骸的灼热和地底的呼唤,“但那里也有我必须追寻的答案,有我们阻止‘长生殿’唯一的机会。这不仅是为了外界可能发生的灾难,也是为了我自己。”
他看向王胖子和冷青柠:“胖子,青柠,前路凶险,远超想象。我不强求你们跟我一起。如果你们选择留下,或者离开,我完全理解,绝无怨言。”
最后,他再次看向阿雅,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不容动摇的决意:“阿雅,感谢你的守护和警告。但‘棺中之棺’,我非去不可。这不仅关乎外界,也关乎这风水阵真正的核心秘密,关乎……或许连你们守棺人都未必完全了解的真相。”
他的决心,如同出鞘的古剑,寒光凛冽,斩断了所有退路。
王胖子看着陈默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光芒,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冷青柠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阿雅,看着仿佛脱胎换骨、气势截然不同的陈默,看着他眼中那仿佛能点燃黑暗的火焰,她所有的劝阻和恐惧,都化作了一声无力而悠长的叹息。
她不明白是什么给了陈默如此巨大的勇气和笃定,但她知道,自己无法再阻挡这个仿佛被命运本身推动着前行的男人了。
陈默的决意,已成定局。通往禁忌之地的旅程,无人可以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