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黑岩城表面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混乱,但暗地里的波澜却并未平息。幽冥宗四名暗桩的离奇失踪,如同石沉大海,未掀起太大浪花,却也引得某些有心人的猜测与警惕。赵家那边似乎也暂时偃旗息鼓,不知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还是被城主府警告后有所收敛。
林玄乐得清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城主府安排的小院中,足不出户。
他并未急于提升修为境界,元婴中期已然稳固,贪功冒进反损道基。他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巩固与挖掘自身现有手段上。
混沌道种 是他一切的根本。他反复内视,以神识温养,体悟其吞吐灵气、衍化法则碎片的玄妙。他尝试更精微地操控混沌灵力,使其在施展《缩地成寸》时空间涟漪更小,在催动《寂灭指》时毁灭之力更凝聚,在运转《九转雷罡体》时对肉身的淬炼更深入骨髓。
最大的收获,来自于对 星幽冥光 的进一步炼化与理解。此光蕴含星辰的浩瀚与幽冥的死寂,更带有一丝封印万物的特性。他不再仅仅将其视为一种攻伐手段,而是开始探索其更多的应用。
他发现,将一丝微不可察的星幽冥光融入《暗影匿形诀》,其隐匿效果大增,仿佛能将自身的存在从这片天地的感知中暂时“封印”或“隔绝”,若非高出他一个大境界且刻意探查,极难发现。
他又尝试将星幽冥光那“寂灭”的特性,融入《寂灭指》中。一指既出,不仅蕴含物质层面的湮灭,更带有一丝直指神魂、冻结生机的寂灭道韵,威力何止倍增?他隐隐感觉,这或许才是《寂灭指》未来的正确方向——一指之下,万物归墟,神魂永寂。
同时,他也开始研究那面得自五行散人传承的 五行封魔碑(仿) 。此碑虽只是仿制品,但内蕴的五行封禁之力却颇为玄奥。他以混沌灵力模拟五行流转,尝试激发其威能,虽远不及在秘境中借助地脉之力那般浩大,却也初步掌握了几分封禁困敌的妙用,或可在关键时刻起到奇效。
修炼之余,他也通过城主府提供的渠道,查阅了一些关于南荒古域的公开资料,对那片死亡之地有了更深的了解。迷瘴、毒虫、凶兽、诡谲多变的地形、残留的上古禁制……每一样都足以致命。而其中最令人忌惮的,是古域中偶尔会出现的“时空扭曲”现象,陷入其中者,往往不知所踪,或是在数百年后衰老不堪地出现在另一片地域,或是彻底消失。
十天时间,就在这种充实而紧张的修炼与准备中,悄然流逝。
第十日清晨,朝阳初升,将黑岩城巨大的阴影投射在苍茫大地上。
林玄辞别了岳擎天,并未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黑岩城。他依旧保持着那副平凡金丹散修的容貌,施展《缩地成寸》,一步踏出,身形已在数里之外,向着西南方向的断刃峡谷而去。
苍莽山脉深处,越是往里,植被愈发茂密古老,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的妖气也越发浓郁。林玄并未在高空飞行,那样目标太大,容易引来强大妖禽或某些不怀好意者的注意。他如同鬼魅般在林间穿梭,神识却早已铺开,覆盖方圆数百里,避开了一些气息强大的妖兽巢穴,也提前察觉了几波同样赶往断刃峡谷的修士队伍。
三千里路程,对于凡人而言遥不可及,但对如今的林玄来说,不过大半日功夫。
午后时分,一片巨大、狰狞的峡谷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断刃峡谷,名副其实。两侧的山崖如同被天神以巨斧劈开,陡峭如削,高达千丈,岩石呈现出暗红的色泽,仿佛浸染了无数岁月的鲜血。峡谷入口处,乱石嶙峋,狂风呼啸,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尖啸。这里灵气紊乱,带着一股惨烈的杀伐之气,据说上古时期曾是人族与南荒妖族大战的一处重要战场,至今仍残留着不散的战意与怨念。
林玄在距离峡谷入口尚有十数里的一片密林中停下,并未急于现身。《破妄之眼》悄然开启,眸中混沌光华流转,望向峡谷入口处的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
那里,已然聚集了数十道身影。
这些人泾渭分明地分成几个小团体,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最显眼的是一群身着统一制式暗红色灵甲、气息肃杀精悍的修士,约莫七八人,为首者是一名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的中年男子,其灵力波动赫然达到了元婴中期,腰间悬挂着一面刻有“镇魔”二字的玄铁令牌。正是皇朝镇魔司的人。
另一群人身穿绣着火焰云纹的锦袍,人数不多,只有四五人,但个个气度不凡,修为最低也是金丹巅峰,为首的是一位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傲气的年轻公子,修为竟也达到了元婴初期!其身旁站着一位气息深沉、看似仆从的老者,修为更是达到了元婴中期。看其服饰标志,应是皇族子弟,但并非三皇子一系。
第三群人则穿着统一的青色儒衫,气息温和中正,带着书卷气,但眼神睿智,灵力纯净凝练。这是天机书院的修士,约有五六人,为首是一位手持书卷、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修为亦是元婴中期。
除了这三方明显来自大势力的队伍,空地上还零散站立着十几名修士,装束各异,有男有女,修为从金丹后期到元婴初期不等,显然都是如同林玄一般被招募或自行前来的散修或其他小势力代表。这些人彼此打量,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审视,偶尔闪过一丝贪婪。
林玄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很快注意到了两个熟人。
其一便是叶辰!他独自一人站在靠近镇魔司队伍不远的地方,怀抱长剑,闭目养神。与秘境时相比,他的气息更加内敛,剑意却愈发纯粹凌厉,显然修为又有精进,已然达到了元婴初期巅峰,距离中期仅一步之遥。
另一个,则是曾在百晓楼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赵家少爷赵昆的三爷爷,那位元婴后期的阴鸷老者!他此刻正与另外两名元婴初期修士站在一起,看似属于散修团体,但他们的目光偶尔扫过全场,尤其是在镇魔司和皇族队伍身上停留时,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
“赵家果然派人来了,还是元婴后期……”林玄心中冷笑,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将此人的气息牢牢记住。
就在林玄观察之际,一道强大的神识毫不客气地扫过这片山林,带着审视与警告的意味,正是那名镇魔司的元婴中期领头者。
林玄知道无法再隐匿,便撤去伪装,显露出“金丹后期”的修为,从容地从林中走出,向着那片空地行去。
他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波澜。一个金丹后期的散修,在这支精英小队中,只能算是垫底的存在。不少散修瞥了他一眼,便失去了兴趣。唯有少数几人,如叶辰,在他出现时睁眼看了看,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但随即又闭上了眼睛。那名赵家的阴鸷老者,也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并未将他这个“金丹小辈”与那晚击杀幽冥宗暗桩的神秘高手联系起来。
林玄乐得被忽视,默默走到散修聚集的区域边缘,寻了块石头坐下,闭目调息,等待集合时间到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又陆续有几人赶到。当夕阳即将沉入远山,将断刃峡谷染上一片凄艳的血色时,那名镇魔司的领头者,冷峻中年男子,终于上前一步,目光如电,扫过全场。
“人已到齐。”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官,镇魔司副指挥使,冷锋。”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次南荒古域探查,由我全权负责。丑话说在前头,古域凶险,九死一生。既然来了,便要守规矩!行动期间,一切听从指挥,若有阳奉阴违、临阵脱逃、乃至背后捅刀者——”
他话音未落,一股凛冽如严冬的杀意瞬间笼罩全场,让不少金丹修士脸色发白,连一些元婴初期的散修都感到呼吸一窒。
“——休怪冷某手中‘镇魔刃’无情!”
他腰间那柄造型古朴的连鞘长刀,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现在,分发‘同心符’。”冷锋一挥手,数十道流光精准地飞向在场每一个人。
林玄伸手接过,是一枚刻画着复杂符文、蕴含着一丝奇异联系的白玉符箓。
“此符可在百里范围内感应彼此位置,关键时刻可激发护盾,但主要作用是定位。若有谁私自脱离队伍超过百里,或者损毁此符,便视作叛逃!”冷锋冷声道,“滴血炼化!”
众人闻言,纷纷依言滴血炼化。林玄也依样画葫芦,他能感觉到这符箓并无监视神魂之效,主要功能确实是定位与简单的联系,便也随大流炼化了。
“目标,南荒古域外围,‘葬星谷’方向。出发!”
冷锋毫不拖泥带水,一声令下,率先化作一道暗红色流光,冲向峡谷深处。镇魔司队员紧随其后。
皇族队伍、天机书院队伍也纷纷动身。
叶辰一言不发,身化剑光,掠空而去。
散修和其他小势力修士们互望一眼,也各展手段,跟了上去。
林玄混在散修队伍中,不紧不慢地施展身法,目光平静地望向南方那被浓郁瘴气笼罩、仿佛巨兽匍匐的阴暗地域。
南荒古域,他终于来了。
而在他身后,赵家那名阴鸷老者看着林玄“吃力”跟随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对身旁两人传音道:“盯紧那个金丹后期的小子,进了古域,找个机会,‘照顾’一下。”
杀机,随着队伍的开拔,悄然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