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笙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
他宁愿李言之骂他、打他,甚至像电话里那样用冰冷的语言刺他,也好过现在这样彻底的无视和沉默。
这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李言之……”他终于忍不住,艰难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
“地址。”李言之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甚至没有一丝涟漪,“他知道你公寓的密码吧?那么就换个地方。”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是要回家。
“我不是要回家,”赵云笙试图解释,“我只是想见你,想跟你谈谈刚才……”
“谈什么?”李言之终于微微侧过头,窗外流光掠过他苍白的侧脸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那眼神空洞得让赵云笙心悸:
“谈你怎么在旧爱新欢之间难以抉择?还是谈我像个傻子一样在机场等了半天,结果看到的是怎样一出‘感人至深’的久别重逢?”
他的语气甚至没有嘲讽,只是平铺直叙,却比任何尖锐的话语都更具杀伤力。
“不是你想的那样!”赵云笙急切地辩解,“我和他早就结束了!他今天突然出现,我完全不知情!那些保镖是他父亲的人,我……”
“赵云笙。”李言之再次打断他,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极淡的、却深入骨髓的疲惫,“你答应保持距离。现在,告诉我地址,或者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除了‘谈谈’。”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斩钉截铁,不容任何反驳:“今晚,我什么都不想听。”
赵云笙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他看着李言之冰冷坚硬的侧脸轮廓,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甚至可能火上浇油。
他报出了自己公寓的地址,“他不知道密码,那时候还没装修好。”
车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宾利在夜晚的城市道路上平稳行驶,像一个移动的、豪华的沉默囚笼。
赵云笙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却只觉得一切都在倒退,退回到一个冰冷而孤寂的原点。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手心手背被现实撕扯得血肉模糊,哪一边都无法妥善安放。
李言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早已绷紧到泛出青白色。
那冰冷的平静之下,是即将溃堤的、汹涌的黑暗浪潮。
车辆最终在赵云笙公寓楼下停稳。
“到了。”李言之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赵云笙没有立刻下车。他转过头,看着李言之,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干涩地说出一句:“……谢谢。你……回去路上小心。”
李言之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赵云笙深吸一口气,知道再待下去也无益,只能推开车门下车。
他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站在路边,看着那辆黑色的宾利。
它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降下车窗。就像一头沉默的、受伤的猛兽,静静地蛰伏在夜色里,让人猜不透里面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几秒钟后,引擎发出一声低吼,宾利毫不留恋地驶离此地,尾灯迅速融入车流,消失在前方的拐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赵云笙一个人,提着行李,站在寒冷的夜风中,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彻底遗弃在了这个冬夜里。
而宾利车内,在李言之视线看不到后方之后,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粗暴地靠边停下!
“砰!”一声闷响,他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昂贵的方向盘上!整个车身似乎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他伏在方向盘上,宽阔的肩背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扯痛了五脏六腑。
那双冷静克制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无法抑制的痛苦、暴怒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机场那一幕,赵云笙的迟疑,叶靖川的拥抱,像淬毒的针一样反复扎刺着他的神经。
“呵……”一声极低极冷的、仿佛从齿缝间挤出来的笑声在死寂的车内响起,充满了自嘲和一种令人胆寒的决绝。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脆弱和痛苦已经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冷酷到极致的平静。
他拿起被扔在副驾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幽光照亮他毫无表情的脸。
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过,找到了那个署名为“王特助”的号码。
一条简短的讯息被编辑发出,每一个字都冷硬如铁:
【云山的项目,安排盛世负责人随我出差,他不必留在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