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的喜庆氛围被隔绝在耀阳建筑公司会议室厚重的玻璃窗外。
室内,烟雾与茶碱混合的气息凝重,一场无声的战役正围绕着一纸“甲级资质”展开。
对于赵云笙而言,每一份资质的背后,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自他决心守住“盛世”的那一刻起,为其注入顶级资质便成了不容退缩的背水一战。
这不仅是准入门槛,更是与中创、星辉乃至天御这些巨头对战的筹码。
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清晰地罗列着几家待转让资质公司的对比分析。
最终,“耀阳建筑”进入视野——不是最便宜的,但它的资质历史相对干净,债务结构清晰。
“资质剥离”是他唯一的策略。整体收购如同饮鸩止渴,耀阳潜在的债务黑洞可能将盛世拖入万劫不复。
他要的,是那纸毫无负担的资质,是“耀阳”这个壳下最精华的部分,至于其他累赘,必须彻底切割。
谈判桌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耀阳的张纪明,一位被岁月和市场磨去了棱角的中年男人,坐在对面,每一个眼神闪烁都暴露着他内心的挣扎与底线。
赵云笙身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他没有寒暄,直接铺开一份精心准备的方案。
“张总,”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压迫感,“700万。这是基于耀阳当前资质价值、市场溢价及您急需现金流的综合评估。但支付方式按我的节奏:首付30%用于启动剥离程序,50%在资质剥离完成、法律风险彻底排除后支付,尾款20%待最终过户后结清。”
他稍作停顿,直视对方,“并且,耀阳必须承诺承担剥离过程中所有潜在的债务清算责任。若因贵方历史问题导致剥离失败或资质受损,盛世有权追回全部款项并索取赔偿。”
赵云笙给出了看似优厚的价码,又将所有风险巧妙地转嫁回对方,同时用分期付款牢牢锁定了主动权。
张纪明的脸色瞬间苍白。
这位鬓角斑白、眉宇间刻满疲惫的中年男人,拿起方案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看着那条严苛的违约条款,额角渗出细汗。
“赵总,这…这条件太苛刻了。耀阳是遇到了难处,但这份家底是我十七年打拼出来的。700万…还要承担所有核查风险和可能的违约成本,这简直是……”
“是收购,更是救赎,张总。”
赵云笙打断他,语气冷静得像在评估一份施工图,“建筑行业洗牌加速,耀阳的现金流问题已不是秘密。拖延下去,资质可能因年审或债务问题被降级甚至吊销,届时它将一文不值。盛世提供的,是耀阳目前能获得的、风险最低的变现方案。这700万,是支付给耀阳‘干净’资质的对价。”
这是一场心理的凌迟。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成了意志与细节的绞杀战。
双方围绕价格、付款节奏、债务担保范围、人员过渡安置等条款展开拉锯。
赵云笙展现出惊人的专注力和商业手腕,对法律条款、财务细节、行业规范了如指掌,每一次反驳都直击要害。
张纪明则节节抵抗,时而激动地讲述创业维艰,时而因某个条款的让步而痛苦沉默。
最终,一份布满修改痕迹的合作备忘录基本敲定。
价格定为700万,但赵云笙成功地将绝大部分风险隔离条款写了进去。
精疲力尽的双方移步饭局。
赵云笙没有胜利的喜悦,他的盛世,也差点被李言淳收割,毫无还击之力。
张纪明几杯烈酒下肚,情绪彻底失控,伏在桌上老泪纵横:“十七年…十七年啊!赵总…就这么…就这么卖了…”
那哭声里是一个时代被迫落幕的悲凉与不甘。
赵云笙也眼眶湿润,他默然喝着酒,胜利的滋味却混杂着失败的涩意。
他看着张纪明,仿佛看到了所有创业者的宿命,也隐约照见了自己的未来。
酒精不仅能庆祝,也能麻醉。
酒精模糊了时间,也让他彻底忘记了不久前在商场对李言之许下的“晚点联系”的承诺。
醉意朦胧中,叶靖川病危的消息如同一声冷枪,骤然打破了这短暂的麻痹。
电话那头叶家冰冷强势的命令,与眼前醉醺醺的场景形成荒诞对比。
酒精让他的判断迟钝,但潜意识里的某种责任感让他无法拒绝。
他混沌地被塞进车,带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