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璟竤捧着凤冠走进来时，箭矢穿透了雕花殿门。
木屑飞溅，碎成粉末。箭尖离他咽喉只差三寸，钉入身后柱子，尾羽剧烈震颤。
冷紫嫣没看清箭从哪里来，但身体先动了。
她拔剑，挥臂，剑刃击中箭杆。
金属碰撞声刺耳。箭矢被击飞，撞上墙壁，反弹落地。沈璟竤僵在原地，手里还捧着凤冠。
凤冠上东海明珠滚落一颗，砸进地面血泊里。血珠溅起，染红明珠表面。
冷紫嫣抓住沈璟竤手腕，拽他蹲下。两人躲到龙案后，背靠厚重红木。外面传来脚步声，杂乱，沉重。
“有刺客！”有人喊。
但喊声很快变成惨叫。刀剑碰撞声炸开，像铁锅炒豆。冷紫嫣从案底缝隙往外看——殿门大开，十几个黑衣人冲进来。
禁军侍卫迎战，但人数悬殊。
一个黑衣人砍翻侍卫，鲜血喷上殿柱。他转头看向龙案，眼神锁定沈璟竤。提着刀走过来，脚步沉稳。
冷紫嫣握紧剑。
沈璟竤按住她手：“别动。”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扔向帷幕。丝绸易燃，火苗窜起，吞噬垂幔。浓烟滚滚，遮蔽视线。
黑衣人愣住，呛得咳嗽。
冷紫嫣抓住机会冲出去。剑光闪过，劈开最近黑衣人肩膀。那人惨叫倒地，她补上一剑，刺穿心脏。
动作干净利落。
沈璟竤也站起来，捡起地上侍卫的刀。他刀法不如冷紫嫣，但足够狠。一刀砍断黑衣人手臂，血喷了一脸。
两人背靠背战斗。
黑衣人围攻上来，刀剑齐挥。冷紫嫣左臂被划伤，血顺着手肘流下。她咬牙，剑招更快。
杀了一个，又杀一个。
但黑衣人太多，杀不完。他们像潮水涌来，一波接一波。冷紫嫣喘着气，握剑的手开始发抖。
“陛下，你走。”她说。
“不走。”沈璟竤斩下一人头颅，“一起。”
“你会死！”
“那也一起死。”
冷紫嫣瞪他，但他没看过来，只是继续挥刀。她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清醒。
又杀两个。
地上躺满尸体，血汇成小溪，流到脚边。冷紫嫣踩过血泊，滑了一下。沈璟竤扶住她，自己背上挨了一刀。
刀口不深，但见骨。
他闷哼，但没停。反手一刀砍翻偷袭者，动作凶狠得像野兽。
火越烧越大。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黑衣人开始后退，他们怕火。冷紫嫣抓住机会，拉着沈璟竤冲向侧门。
侧门通往偏殿，那里有密道。
但门被堵死了——外面堆着重物，推不开。冷紫嫣踹门，门板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让开。”沈璟竤说。
他举起刀，劈向门板。刀嵌进木头，拔不出来。他踹门，用肩膀撞。门板裂开一条缝。
冷紫嫣从缝隙看出去。
外面站着更多黑衣人，举着火把，围成半圆。为首的……是个熟人。
禁军副统领，王猛。
王猛看见她，笑了：“娘娘，别费劲了。今晚……你们出不去。”
冷紫嫣盯着他：“王猛，你反了？”
“反？”王猛摇头，“末将只是……选对主子。”
他侧身，让出身后一人。
那人穿着亲王服制，五十来岁，面容阴鸷。镇北王，沈珏。沈璟竤的叔父，先帝胞弟。
“皇叔。”沈璟竤声音冰冷，“您这是何意？”
镇北王抚须微笑：“陛下，您坐这位置……太久了。该让让了。”
他挥手。
黑衣人举弓搭箭，箭尖对准门缝。冷紫嫣拉沈璟竤后退，但箭已射出。
箭雨穿过门缝，钉在墙壁上。
有一支擦过沈璟竤脸颊，留下血痕。他抹掉血，笑了。
“皇叔。”他说，“您以为……杀了我，就能坐稳江山？”
“当然。”镇北王说，“本王有兵，有人，有三位藩王支持。陛下您……有什么？”
“有她。”沈璟竤指向冷紫嫣。
镇北王大笑：“一个女子？陛下，您太天真了。”
冷紫嫣没说话，只是盯着王猛。她认识王猛七年，教过他剑法，救过他命。现在，他叛了。
“王猛。”她开口，“你儿子……还好吗？”
王猛脸色骤变。
他儿子三岁那年掉进冰窟，是冷紫嫣跳下去救的。为此她大病一场，差点没命。
“娘娘……”
“闭嘴。”冷紫嫣打断他，“你不配叫我娘娘。”
她转向镇北王：“王爷，您以为控制宫门，就赢了？”
镇北王挑眉：“不然呢？”
“城外还有驻军。”冷紫嫣说，“虎贲营，龙骧营，羽林卫。他们只听陛下调令。”
“兵符在我手里。”镇北王掏出半块铜虎符，“陛下那一半……我也拿到了。”
沈璟竤瞳孔收缩。
兵符分两半，合而为一才能调兵。他那一半藏在御书房暗格，只有他和冷紫嫣知道。
“谁拿的？”他问。镇北王笑而不答。
但冷紫嫣猜到了。能进御书房，知道暗格位置，还能拿到兵符……只有一个人。
李肃，禁军统领。
沈璟竤也想到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冰冷。
“李肃也叛了。”
“聪明。”镇北王鼓掌，“陛下，您身边……全是叛徒。这皇帝当的，可怜。”
他挥手下令：“杀。”黑衣人破门而入。
冷紫嫣和沈璟竤退到殿角，背靠墙壁。退无可退。火势蔓延，热浪扑面。浓烟呛得人流泪。
“怕吗？”沈璟竤问。“怕。”冷紫嫣老实说，“但怕没用。”
她握紧剑，准备最后一搏。突然，头顶传来巨响。
瓦片碎裂，灰尘落下。
一个人从屋顶破洞跳下来，落地翻滚。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十个人，穿着黑色劲装，蒙着面。
暗卫。
为首那人单膝跪地：“陛下，臣等救驾来迟。”
沈璟竤盯着他：“影七，你还活着。”
“活着。”影七站起来，“李肃想杀我们，但没杀干净。”
他转向黑衣人，拔出双刀。
“杀。”
暗卫冲上去。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黑衣人虽然人多，但不是对手。很快，地上又添尸体。
镇北王脸色变了。
“撤！”他下令。
黑衣人护着他后退，撤出偏殿。王猛也想跑，被影七追上，一刀砍倒。王猛惨叫，影七补刀，割断喉咙。战斗结束。
殿里只剩自己人。暗卫十人，死三个，伤五个。冷紫嫣和沈璟竤也都带伤，但活着。
影七跪地汇报：“陛下，宫门被占，禁军倒戈大半。李肃带着叛军，正在攻打内宫。”
“还有多少人可用？”沈璟竤问。
“暗卫还剩二十，分散各处。”影七说，“禁军里……还有忠心的，约三百人。但被分割包围，联系不上。”
沈璟竤算了一下。二十加三百，三百二。对抗至少三千叛军。死局。但他笑了。
“三百二。”他说，“够了。”冷紫嫣看他：“你疯了？”
“没疯。”沈璟竤说，“皇叔以为朕死定了。朕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绝地反击。”
他看向影七：“能联系上陆相吗？”
“陆相府被围了。”影七摇头，“但陆相派人传话——他在府里藏了五百家丁，能撑三天。”
“三天……”沈璟竤沉吟，“够了。”
他走到殿中央，踩过血泊，捡起地上凤冠。明珠缺了一颗，金丝歪了。但他擦掉血迹，捧在手里。
“冷紫嫣。”他说。冷紫嫣看向他。
沈璟竤举起凤冠：“这冠……本来该在明天，朕亲手给你戴上。但现在……”
他顿了顿。“朕想现在就给你戴。”冷紫嫣愣住。
影七和暗卫们低头，装作没看见。沈璟竤走到她面前，将凤冠戴在她头上。
金丝压住发髻，明珠垂在额前。很重，但很稳。
“好看。”沈璟竤说。冷紫嫣抬手想摘，被他按住手。
“戴着。”他说，“戴着它，杀出去。让天下人看看——朕选的皇后，是什么样子。”
冷紫嫣盯着他眼睛。火光映在他瞳孔里，像燃烧的星。她笑了。
“好。”她说，“戴着杀。”
她转身，看向殿外。火还在烧，烟还在冒。但天快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计划？”她问。
沈璟竤走到地图前——墙上挂着宫城舆图。他指向太和殿：“皇叔肯定在那里，等朕死讯。朕偏不死，还杀过去。”
“怎么杀？”影七问。
“分三路。”沈璟竤划出路线，“一路佯攻宫门，吸引注意。一路潜入太和殿，刺杀皇叔。最后一路……”
他看向冷紫嫣。“你带人去救陆相。拿到他手里那半块兵符，合二为一，调城外驻军。”
冷紫嫣皱眉：“为什么我去？”
“因为皇叔想不到。”沈璟竤说，“他以为你会守着朕。你偏不在，他就乱了。”
他顿了顿。“而且……陆相信你。我写封信，你带去。”
他撕下衣摆，咬破手指，用血写了几行字。叠好，塞给冷紫嫣。
“小心。”他说。
冷紫嫣收起信，点头。影七开口：“陛下，谁陪娘娘去？”
“你。”沈璟竤指向影七，“带五个暗卫，护着她。剩下人，跟朕。”
影七跪下：“臣领命。”计划定下。
众人准备。冷紫嫣检查武器，沈璟竤包扎伤口。影七分发暗器——飞镖，袖箭，毒针。
天亮了。晨光照进破殿，照亮满地尸体和血迹。
冷紫嫣站起来，凤冠在头上微晃。她扶了扶，看向沈璟竤。
“活着回来。”她说。
“你也是。”沈璟竤握住她手，“等这事完了，朕补你一个真正的封后大典。”
冷紫嫣抽回手：“先活着再说。”
她转身，带着影七和五个暗卫，从密道离开。沈璟竤看着他们消失，深吸一口气。
“走。”他说，“去太和殿。”
剩下暗卫跟着他，走出偏殿。外面长廊空荡，但远处有喊杀声——叛军在清剿残余抵抗。
他们贴着墙走，避开巡逻。
走到一半，遇到一队叛军。二十人，正在挨个房间搜查。沈璟竤躲到柱子后，示意暗卫准备。
叛军走近。
沈璟竤冲出去，刀光闪过，砍倒第一个。暗卫们也动手，刀剑齐出。战斗很快结束，叛军全灭。
但动静引来更多人。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沈璟竤带人跑，拐进另一条长廊。长廊尽头是死路——堵墙。
“翻墙。”他说。
暗卫搭人梯，送他上去。沈璟竤爬上墙头，看见外面是个花园。他跳下去，暗卫跟上。
落地时，脚踝扭伤。
他咬牙站起来，继续跑。花园通往御膳房，那里有后门出宫。但后门也有叛军守着。十个，拿着长枪。
沈璟竤停下，喘着气。暗卫只剩三个，都带伤。对面十个，精力充沛。
“陛下，您先走。”一个暗卫说。“一起走。”沈璟竤说。
他握紧刀，准备冲锋。突然，御膳房里冲出一群人——太监，厨子，杂役。拿着菜刀，擀面杖，烧火棍。
领头的是御膳房总管，胖老头。“陛下！”老头喊，“老奴来帮您！”
他们冲向叛军。虽然没训练，但人多，气势足。叛军乱了，被冲散。沈璟竤趁机带人杀过去，解决战斗。
老头跪地：“陛下受惊了。”
沈璟竤扶起他：“你怎么知道朕在这儿？”
“宫里……有咱们的人。”老头说，“陛下快走，老奴带路。”
他领着沈璟竤穿过御膳房，从柴堆后钻出去。外面是条小巷，通往后宫。老头送到巷口，停下。
“陛下，前面老奴不能去了。”他说，“您保重。”
沈璟竤拍拍他肩：“谢谢。”
他带人继续走。小巷很窄，但安全。走到尽头，是个小门——通往后宫洗衣房。
推开门，里面没人。洗衣房空荡荡，只有晾晒的衣物在晨风中飘动。
沈璟竤穿过去，走到另一边门。
从门缝看出去。外面是大路，通往太和殿。路上有叛军巡逻，但不多。他数了数，五队，每队十人。
间隔时间……半刻钟。够他冲过去。“走。”他说。
他推开门，冲出去。暗卫跟上，四人像箭一样射向太和殿。叛军看见他们，愣住，然后追上来。
箭矢射来。沈璟竤躲闪，但左肩中箭。箭头穿透皮肉，钉在骨头上。他闷哼，但没停。
继续跑。跑到太和殿台阶下，他抬头。殿门大开，镇北王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他。
“陛下。”镇北王笑，“您还是来了。”
沈璟竤拔出肩上箭，血喷出来。他抹掉，笑了。
“皇叔。”他说，“朕来……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