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璇冰冷而锐利的质问，如同淬火的钢刃悬在林默头顶。咖啡厅里流淌的轻柔音乐和周围低语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她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和他自己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没有丝毫回避。他迎着她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坚定和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苏清璇，”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带着千钧的力量，砸进她筑起的心墙，“我爱的是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缩短了两人之间冰冷的距离感，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烙印进她的眼底：
“我爱你的骄傲，爱你的不羁，爱你在路边摊吃得满嘴油光的真实；我也爱你的脆弱，爱你只在我面前露出的梨涡，爱你在危机时刻像小豹子一样挡在我身前的勇敢，爱你明明心疼却偏要嘴硬说反话的别扭…”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追忆，“这张脸，” 他的目光在她精致的眉眼上停留了一瞬，坦然而不避讳，“在最初相遇时，确实让我恍惚，像看到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旧梦。但让我沉沦的，让我日思夜想的，让我疯狂想要占有、想要共度未来每一个晨昏的，从来不是这张脸！”
“是你！是脸后面那个独一无二、鲜活滚烫的灵魂！是那个会和我一起在深夜街头疯跑大笑的苏清璇，是那个笨手笨脚给我煮粥差点烧了厨房的苏清璇，是那个在我失意时安静靠在我肩头、用体温告诉我‘还有我’的苏清璇！我爱的是你的灵魂，苏清璇，是你这个人！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话音落下，林默没有任何停顿，仿佛要将积压已久的情感和决心一次性倾泻而出。他毫不犹豫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在苏清璇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咔哒”一声轻响，盒子打开。
一枚设计简约却光芒内敛的钻戒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
苏清璇强装的冰冷面具，在林默这具细到毫厘、饱含深情的告白面前，如同被重锤击中的冰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她死死咬着下唇，试图阻止那汹涌而上的酸楚，但滚烫的泪水还是冲破了堤坝，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她精致的妆容上冲出两道狼狈的湿痕。她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林默的心被她的眼泪狠狠揪住，但他没有动，只是将打开的戒指盒坚定地推到她面前的桌面上，那枚戒指在晨光下折射出微小的、却足以刺痛人心的光芒。
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只有她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过了仿佛一个世纪，苏清璇才缓缓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泪痕未干，眼神却依旧带着一丝锐利的审视，像受伤的幼兽最后的警惕：
“那姐姐呢？”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破碎，却直指核心，“你对她…是什么？”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回应，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坦荡：“清雅是家人，是至亲，是我生命中无可替代的知己。我对她的感情，是疼惜，是守护，是希望她能挣脱枷锁、找到自己幸福的深切愿望。但那不是爱，清璇。不是能让我产生占有欲、想和她共度余生的那种爱。那份感情很重，但它属于过去和亲情的范畴，而我的现在和未来，”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带着不容错辩的深情和承诺，“只属于你，苏清璇。”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戒指上，无声地强调着他的决心。
苏清璇的目光在林默坦诚的脸上和他推过来的戒指之间来回逡巡。咖啡厅的晨光在她带泪的睫毛上跳跃。她眼中的冰霜彻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复杂情绪：有被林默真诚告白撼动的不敢置信，有长久以来不安全感被安抚的酸楚，有对姐姐即将远行的深切担忧和不舍，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脆弱和对未来的茫然。
长久的沉默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她没有去看林默期待的眼神，而是缓缓地、带着细微颤抖地伸出手。她没有去拿那枚戒指，而是用微凉的指尖，轻轻合上了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然后，她将盒子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握着什么极其珍贵又极其烫手的东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林默…” 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不再冰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谨慎，“我…信你刚才说的。” 她抬起眼，直视着他，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同意…和你一起回燕京。”
林默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几乎要立刻起身拥她入怀。
“但是！” 苏清璇立刻抬手制止了他，眼神恢复了清明和坚持，“我需要时间。林默，我们之间…破碎过。那些猜疑、伤害、还有姐姐的离开…不是几句话就能抹平的。” 她握紧了手中的戒指盒，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锚点，“回去，是尝试重新开始。但怎么开始，能走多远…我不知道。我需要时间，去消化，去相信，去…重新学习怎么和你相处，在一个没有姐姐阴影的…新起点上。”
她的坦诚像一盆微凉的清水，浇熄了林默因她同意回去而燃起的炽热火焰，却也带来一种更为踏实的、小心翼翼的暖意。他明白，她收下了戒指，却没有立刻戴上，这本身就是她态度最真实的写照——她愿意给他机会，但心墙并未完全倒塌，重建需要时间和行动。
“好。” 林默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前所未有的耐心，“清璇，我等你。多久都等。我们一起…慢慢来。”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戒指盒，而是轻轻覆在她紧握着盒子的那只手上。他的手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苏清璇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立刻抽开。她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和小心翼翼，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放松。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那枚未能立刻戴上的戒指，静静躺在苏清璇的掌心。一段破碎的关系，在经历了淬火般的拷问和冰冷的对峙后，终于艰难地撬开了一丝缝隙，踏上了归途。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信任的基石尚在重建，但至少，他们选择了并肩而行，带着脆弱，带着谨慎，也带着一丝渺茫却真实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