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饭的时候，沈慕言坐在自己以往的位置上，刚一落座，就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身体绷紧。
沈慕言看向旁边的人，有些疑惑这人是在紧张？
为什么紧张？
她不由得又想起昨天霍景行帮她脱外衣的事，不会真发现了什么吧？
可是她做的伪装都还好好的啊。
“慕言快吃，糊糊还热乎着呢，天冷了，等会儿骑自行车多穿点衣服。”楚琳热情地招呼沈慕言，眼里都是对自家女婿的喜爱。
“哦好，知道了，伯母。”这顿饭吃得沈慕言都有些消化不良了。
她越是感觉霍景行在躲着自己，就越是担心霍景行昨天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系统没有发出提醒，这倒是让她放松一些。
霍景行心里也很煎熬，昨晚梦里的所有不断在他脑子里循环。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立刻站起身，像是要逃离什么似的，对楚琳说：“妈，我出去一趟。”
沈慕言想起周局长的交代，连忙咽下最后一口糊糊：“大哥，你今天不是也要去县里公安局做笔录吗？正好顺路，我们一起啊？”
霍景行正要往外走的脚步猛地顿住，背影似乎又僵硬了几分。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含糊的：“……嗯。我去门口等你，你……慢慢吃，不急。”
沈慕言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不过她忍住了，霍佳瑶却没忍住：“我哥又怎么了？”
“谁知道呢，一大早起来洗衣服，神神叨叨的。”楚琳摇摇头：“慕言，是不是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啊？”
沈慕言还真认真回想了一下，随后摇头：“没有啊，都跟大哥没啥关系，昨天还好好的，大哥还把我……”背回来的呢。
她最后一句话没说完，打心底觉得两个大男人背来背去不太好。
话说回来，沈慕言觉得自己昨天一定是困晕了，不然怎么就那么痛快的趴人家背上了呢？
“把你……怎么了？”霍佳瑶好奇地看了过来。
沈慕言含糊解释了一句：“……没啥，就是大哥走的太快了，天太黑，把我吓一跳。”
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忆起来昨天让大舅哥背回家，沈慕言耳根也有些发热，心里暗骂自己昨天真是昏了头。
楚琳听她这么说，也没再追问，只是念叨着：“死小子，怎么也不知道等等你。”
“就是，大哥就顾着自己，腿长了不起，吓到我沈哥怎么办？”霍佳瑶撇撇嘴很是不满：“我跟他走一起，都得小跑，我不知道……”
沈慕言尬笑：“也还好，路不远……”
真是有点点抱一丝，让大舅哥背锅了。
霍佳瑶凑近沈慕言，有些说悄悄话的意思：“我哥肯定是又在犯别扭了，沈哥你说我大哥不会是昏迷太长时间了，脑子出问题了吧？怎么醒来古古怪怪的？”
“你这孩子，赶紧吃你的饭！”楚琳也听见了自家闺女的话，把人拽回来无奈极了。
沈慕言也忍不住笑了，学着她的样子小声道：“等回头我给大哥瞧瞧。”
说完笑着站起身：“伯父伯母，我吃完了，先走了。”
“路上小心。”霍启民笑着叮嘱道。
楚琳还不忘提醒一句：“多穿点衣服，路上冷。”
“好。”沈慕言点点头，快步走出堂屋。
来到院门口，果然看见霍景行已经推着自行车等在那里了。
他背对着门口，身姿挺拔，但微微低着的头还是泄露了一丝不自然。
听到脚步声，霍景行回过头，目光飞快地在她脸上掠过，声音依旧有些紧绷：“吃好了？那……走吧。”
“大哥你等我下，我拿点东西。”
“嗯，不急。”
沈慕言跑回屋拿了东西，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明显回避的姿态，莫名有些不自在起来。
“大哥，你不舒服啊？要不今天我载你？”本来就是随便说点啥，缓解气氛。
谁知霍景行一听这话，好像还挺激动：“不用！”
说完可能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又假装镇定的解释了一句：“我舒服，不是……我没不舒服，你快上车。”
沈慕言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和泛红的耳根，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大。
大舅哥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像是在跟她闹别扭？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脱衣服的时候发现了点儿什么。
不过肯定没发现她是女人，难道是怀疑了什么？
沈慕言忍不住想自己的伪装，哪里不对。
脑瓜疼，想不明白到底出什么事。
沈慕言心里百转千回，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动作利落地坐上自行车后座。
霍景行感受到身后的重量，蹬上了自行车。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气氛异常沉默。
沈慕言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主动出击，试探一下。
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随意：“大哥，那个……昨天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背我回去，我估计得在路边睡着了。”
顿了顿，又继续道：“我昨天……睡得特别沉，都没什么印象了。你把我送回去之后……没发生什么别的事吧？我有没有……说什么梦话？”
她问得含糊，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仔细观察方霍景行的反应。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清晰地感觉到自行车晃动了一下，这人的脊背瞬间绷得更直了，连蹬车的动作都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这个问题，又让霍景行不受控制想起昨晚的画面。
温热柔软的颈侧肌肤与自己冰凉指尖相触时那细微的战栗，那近在咫尺带着淡淡药香的呼吸。
还有褪下外衣后，隐约看到的单薄背心下……那小腰他一只手臂能围过来。
每一个细节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耳根血红，连脖颈都漫上了一层不自然的红色。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带着沙哑：“没什么，你就是太瘦了，以后多吃点儿。”
霍景行这过于激烈否认，听在沈慕言耳中，却更像是欲盖弥彰。
没事？没事你反应这么大？
声音都快劈叉了！
沈慕言心里的警报瞬间拉响，霍景行这反应，绝对不正常！
昨天送她回去之后，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999你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昨天霍景行给宿主脱了外衣之后，还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出去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沈慕言却不这么认为：“没发生什么？那他为啥盯着我看？”
【999也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霍景行并没有发现宿主的真实性别，保持原主身份的任务没有失败。】
“行吧。”
接下来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
沈慕言先去了县医院，跟黄主任请了会儿假，才跟着霍景行一起去公安局。
自行车停在县公安局门口。
霍景行长腿一跨下了车，与沈慕言拉开了距离，动作快得仿佛多接触一秒都是煎熬。
在沈慕言说自己喜欢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之后，他心里是纠结的，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思，可是昨天发生的事让他心里难以平静。
只能刻意保持距离，给自己缓冲的时间。
沈慕言默默地从后座下来，看着他好像已经恢复往日的冷峻，心里那点疑虑和不安却丝毫未减。
她暗自吸了口气，先专心应付眼前的笔录再说，以后在霍景行多注意点就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公安局，周局长应该是提前打过招呼，有公安直接将霍景行引到了走廊尽头的小询问室，让沈慕言在外面等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霍景行一个人走进去。
带他们过来的公安同志提醒沈慕言：“沈同志，这次里面给你们录笔录的有外人在，你说话谨慎一些。”
“好，谢谢。”沈慕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昨天在知道那位赵科长上面有人的时候，她就知道今天来录笔录，肯定有文章。
霍景行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出来的，只来得及说一句：“别紧张，如实说就行。”
没有其他说话的机会，沈慕言就被叫了进去，看得还挺紧。
沈慕言给了霍景行一个放心的眼神，便抬步走进了问询室。
周局长也在，他神色严肃，对她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负责做笔录的是两位中年公安，沈慕言能感觉出来这次录笔录的过程，比以往几次都要正式很多。
气氛有些紧张，这两位中年公安可能是见沈慕言年轻，说话带坑，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进去。
沈慕言在指定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平静。
其中一位中年公安翻看着手里的材料，语气带着审视：“沈慕言同志，根据你的说法，你昨晚只是恰好路过沈家，就恰好听到了如此关键的对话？这会不会太巧合了点？”
这人手里拿着昨天整理出来的说辞，一上来就开始怀疑她了？
沈慕言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同志，确实很巧。我也没想到走到沈家屋后，就听见里面动静不对。要说巧合，可能也是天网恢恢，不想让坏人逍遥法外吧。”
公安紧接着追问：“你说你用几块石子就打晕了赵科长？据我们了解，赵科长……呃，身形魁梧，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听起来似乎不太符合常理。”
沈慕言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后怕和庆幸：“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凭着一股劲儿。可能是天黑，他没防备，加上我运气比较好，扔得准了点。现在想想也确实冒险，但当时那种情况，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害死人的罪犯从眼前溜走吧？”
公安不依不饶，试图找到破绽：“你强调多次听到‘赵部长’这个称呼。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或者，有人故意诱导你这么认为？”
沈慕言表情认真，带着回忆的神色：“同志，我听得非常清楚，沈亮当时点头哈腰，一连叫了好几声赵部长，语气非常肯定。
至于诱导……当时除了沈家兄妹和那位……赵同志，沈家没有别人，而且他们不知道我就在院子外面。”
她再次强调亲耳听闻，并将问题抛回给对方。
周局长此时轻咳一声，插话道：“沈慕言同志是重要的现场目击者和举报人，她的证词与现场勘查，还有另一位证人的证词能够相互印证。我们办案要重证据，讲事实。”
公安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试探：“我们当然相信事实。只是例行确认细节。沈同志你似乎对沈家的事格外……上心？”
沈慕言坦然地看着对方，语气诚恳：“同志，于公我是槐花大队的社员，维护大队的安定团结，关心每一个社员，是我的本分。于私沈亮是我堂哥，我关心不是很正常吗？”
整个问询过程中，沈慕言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回答问题时条理清晰，既坚持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事实。
那位公安同志似乎还不甘心，又换了个角度，语气带着些探究：“据我们了解，你和沈亮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甚至有些旧怨。你这次如此积极地关注他，真的只是出于公心和亲戚情分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之前的矛盾，所以格外留意，甚至……带着某种主观情绪去听，去看呢？”
这话问得相当尖锐，几乎是在暗示沈慕言可能因为私怨而夸大其词甚至捏造事实。
沈慕言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语气坦荡：“同志，您说得对，我和沈亮确实有过不愉快。但我也说了不是特意关注，您是不是因为之前自己调查的一些内容，带着某种主观情绪来听我的话了呢？”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看向对方：“我相信公安同志办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我听到的对话，不止我一个人证实，周莹莹同志的遗体，也被昨天办案的公安人员带走了，这些客观事实，并不会因为我和沈亮关系好坏而改变。”
听她话里带刺，公安同志脸色沉了下来：“你……”
另一位公安见状，连忙拦住他，又追问了一个细节：“你说你扔石子很准，是以前练过？一个卫生员，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手？”
沈慕言从容应答：“乡下孩子，小时候掏鸟窝、打水漂，谁还没练过扔石子？”
两位公安同志又轮番问了几个细节问题，沈慕言始终对答如流。
眼看实在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两位中年公安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负责主要问询的那位公安同志合上了记录本，语气终于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和：“好了，沈慕言同志，谢谢你的配合。你的证词我们已经记录在案。请核对一下笔录，如果没有问题，请签字按手印。”
沈慕言仔细看了一遍笔录，确认与自己所述无误后，利落地签上了名字，按下了红手印。
“辛苦了。”周局长站起身，对沈慕言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是我应该做的，周局长。”沈慕言微微颔首，又向两位做笔录的公安同志道了谢，这才转身走出了问询室。
走廊里早已不见了霍景行的身影。
沈慕言还得赶回县医院上班，就跟周局长打了招呼，先回去了。
而就在沈慕言离开后不久，走廊另一间不起眼的小会议室门被从里面拉开，霍景行走了出来。
他故意在里面等了一会儿，确定沈慕言离开才出来。
刚带上门，一转身，差点和从旁边出来的周局长撞个正着。
“周叔。”霍景行立刻站定，打了个招呼。
周局长看着他，又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找慕言？他刚走，说是回医院上班去了。”
霍景行面上不动声色：“嗯，我知道。没什么事的话，我也正准备回去。”
周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行，那回去吧，这几天有点忙，就不多留你了。”
霍景行应了一声，朝外走去。
……
沈慕言回到医院之后，诊室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今天是刘红莲来复诊的日子，还是她丈夫陪她来的，两人神色看起来都比昨天好了很多。
“来的这么早啊。”沈慕言对两人笑笑：“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耽误了。”
“没有没有，我们也刚来。”刘红莲看到沈慕言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沈慕言点点头，打开诊室门，示意二人进来。
刘红莲夫妇一前一后跟了进来，令人欣喜的是，刘红莲脸上这次没有裹着那条厚重的头巾，露出的皮肤已经能看到明显的改善。
沈慕言微笑着示意刘红莲坐下：“你们先坐，我洗个手。”
刘红莲点点头眼神中仍带着一丝忐忑，但比起上次那种死气沉沉的绝望，已经多了几分生气。
沈慕言做了些准备，回来之后才仔细检查刘红莲脸上那些脓包。
原本红肿发炎的痤疮已经明显消退，大部分脓包干瘪结痂，新生皮肤泛着健康的粉红色。
“恢复得不错。”沈慕言语气肯定：“炎症基本控制住了，新的脓包没有再长出来。这些结痂的地方千万不要用手去抠，让它们自然脱落。”
刘红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沈医生，您说的是真的吗？”
她的丈夫更是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凑近仔细看着妻子的脸，黝黑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就说有效果！这几天我看着就觉得好多了！”
他就说看着跟之前用完药的效果不一样，应该不会复发变得更厉害。
沈慕言点点头，在病历上记录着恢复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再继续用一段时间的药，等这些痂皮完全脱落，我再给你们换个方子调理一下，防止复发。”
“谢谢沈医生！谢谢……”刘红莲的声音哽咽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她的丈夫更是激动得不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布袋，硬往沈慕言手里塞：“沈医生，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花生，您别嫌弃，一点心意...”
沈慕言连忙推辞：“大哥，这我不能收。看到大姐好起来，我就很高兴了。”
“您一定得收下！”男人固执地坚持着，眼眶也有些发红：“你不只是治好了她的脸，更是救了我们家啊……”
刘红莲抹去眼角的泪水，接过话头：“是啊沈医生，自从脸开始好转，我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这些天，我都能睡个整觉了。”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道谢，朴实的话语里满是真诚的感激。
沈慕言很替他们高兴，不过还是拒绝了：“我们有规定，不能收患者的东西，快拿回去吧。”
花生虽然说是自家种的，但这个年代也是稀罕物，她可不能犯错误。
一番拉扯下来，两人我看出来沈慕言是真的不能收，便也没强求，想着以后再好好感谢沈医生。
沈慕言重新坐回桌前，一边写药方一边温声叮嘱：“这次的方子我稍作调整，加重了扶正固本的几味药。还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服药期间一定要记得……”
刘红莲两人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沈医生，我一定管住自己！”
“沈医生您放心，我看着她，绝不让她乱碰乱吃！”
沈慕言将写好的药方递给男人：“先去拿药吧。按照这个方子再用一周，如果恢复得好，下周来复诊时，我们就可以考虑换调理的方子了。”
“哎！好！谢谢沈医生！”男人双手接过药方，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内兜。
刘红莲站起身，眼眶微红，深深鞠了一躬：“沈医生，真的……太谢谢您了。”
“快别这样。”沈慕言起身扶了一下：“回去按时吃药，放宽心。”
夫妻二人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这才拿着药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诊室。
看着两人背影，沈慕言突然生出一种羡慕的感觉。
她猛地摇摇头，在自己脑门拍了一下，嘴里念叨：“先挣命再挣钱，哪有时间搞男人？跟何况我在外人看来就是个男人，拒绝恋爱脑，拒绝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