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喧嚣如退潮,巷角只剩油腻湿痕与淡淡烧烤味。
凌晨三点,青川县沉睡,乔家野却蹲在二楼窗台,像夜行猫。
他捏着废旧电线抽出的铜丝,借手机微光,拨弄楼下排水沟盖板——正是昨日泼脏水处。
十分钟前绕回时多看了一眼,铁盖竟高出半指。
月光下,缝隙里卡着一粒幽幽反光的微型元件。
这东西不该在这儿。
它太小,太精巧,像是某种监听阵列的核心节点,专为捕捉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而生——比如,一面曾被万人扫码、汇聚信念之力的“归心旗”残留的数据余波。
他摸出加密手机,发消息:“东南角,有东西醒了。”
不到二十分钟,一道黑影翻窗而至。
高青落地无声,相机包未离肩,动作利落得像一把收在鞘中的刀。
她取出便携信号仪,探针一指楼下,屏幕瞬间跳动三条频段。
“不是普通定位器。”她声音压得极低,“是双向通讯模块,能接收指令,也能实时发射数据。有人在远程监控这个位置,而且……他们在等它被触发。”
乔家野眯眼盯着那枚小黑点,嘴角勾起冷笑。
“好家伙,以为我旗子一落,就只剩个空摊位任人拆解?”他轻嗤,铜丝一折成钩,手腕稳如磐石,轻轻一挑。
元件飞出,在空中划过微弱弧线。
他早算准落点,拖鞋一脚踩下,微微一碾。
“咔哒”一声轻响,元件被硬生生嵌进水泥缝,信号中断。
“不拆,”他收回脚,对高青说,“咱们不光不拆,还要让它觉得,自己传回了最重要的情报。”
天刚亮,陆阿春提着猪骨汤出现,热气腾腾。
她把汤重重放在桌上,掀盖时香气四溢,驱散清晨寒意。
她看似不经意地将纸条压在碗底:“东头老张看见,昨晚十一点多,两个穿电力工装的,拿卷尺量你摊车轮距,还拍了轮胎纹。”
“车呢?”乔家野端起汤,不动声色。
“外地牌照黑商务,停快充站,充了三小时电——电根本没耗完,就是耗时间等人。”
乔家野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起身走到床边,从床底木箱拖出一块积满灰尘的旧布旗:黄底红字,“祖传开光·假货保真”,歪歪扭扭,旁有褪色二维码。
这旗曾是他最早用来讽刺网红文化的道具,如今却被赋予新的意义。
“春姨,帮我个忙。”他将旗塞进她围裙兜,“午市前挂你摊后墙两小时,显眼点。”
“抖音号早封了,挂这干嘛?”
“以前是封了,现在不是了——我要让他们以为,‘乔哥’的神力,转移到了这面新旗上。”
上午九点,菜市场后巷垃圾站旁,高青戴鸭舌帽蹲角落,像个拾荒者。
镜头却穿过纸箱缝隙,锁定了那辆黑色商务车。
车内两人轮流抽烟,焦躁刷手机。
突然,一人接电话,神情激动,猛拍方向盘。
高青立刻回放高敏音频,放大对话:
“……确认了!信号源发生转移!目标疑似启用了备用法器,坐标就在夜市中段花甲粉摊位!建议立即回收原装置,并对新坐标重点评估!”
她皱眉,迅速剪辑十秒模糊视频:黄布旗猎猎晃动,背景是煤气罐和干辣椒堆。
匿名发到多个本地地摊主微信群,附言:“听说乔哥换新旗?有谁拍到归心旗真身了吗?求图!”
不到半小时,潭水沸腾。
群聊炸锅,截图转朋友圈,有人分析“符文”,有人质疑p图,更有游客打车赶来,追问“新圣地”在哪。
中午十二点,陈劳拄拐而来,油光发亮的桃木杖点地有声。
他盯着那面旗,鼻孔冷哼:“招魂幡都没你这阵仗邪性!”
不吃饭,自顾坐下,烟斗敲桌:“玩‘替身戏法’?障眼法骗外行还行。可小心了——信众分心,诚念就会散乱。万一真有疯子信这破布能救命,出了事,因果算谁?”
乔家野正狼吞饭团,闻言用力咽下,抬头眼神前所未有地认真:“所以我只让春姨挂两小时。等他们兴冲冲来扒旗,扫出我去年跳广场舞的黑历史视频,臊也臊死他们。”
陈劳浑浊目光盯他十几秒,忽然咧嘴,嘶哑笑出声:“你小子……还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不错,总算没彻底变成那个名字的奴才。”
他慢悠悠起身,临走留下一句:“记住,火可以藏,但不能灭。旗倒了没关系,只要点火的那个人还在,灰里头,照样能重生。”
傍晚五点半,夜市开市。
乔家野摊前旗杆空荡,车上贴A4纸:“今日营业。卖货,不做法。”
人群如潮涌来,却默契停在几米外,议论纷纷,无人敢上前。
就在这时,黑车撕开人潮驶入,在不远处停下。
车门打开,两名“工人”快步冲向花甲粉摊——可黄布旗已无,只剩一根孤零零空竹竿。
两人愣住,面面相觑。
一人急掏检测仪,疯狂扫描地面,屏幕一片死寂。
“找旗?”
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两人转身,见乔家野坐在摊后嗑瓜子。
他看他们惊愕,不慌不忙举起手机,播放视频:自己点燃黄布旗,火苗腾起,《好运来》喜庆响起。
“想抄作业?”他笑着关机,揣兜挑眉,“实不相瞒,神迹这玩意儿,连我自个儿都复制不了第二回。”
“噗——”人群中不知谁先笑出声,随即爆笑如雷。
两人脸涨成猪肝色,在无数嘲弄目光中仓皇挤出人群。
高青混在阴影里,冷静按下快门。
镜头中,他们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扭曲如两条慌不择路的蛇。
夜风吹过空荡旗杆基座,呜咽低鸣,似闹剧落幕,又似等待下一缕火种降临。
乔家野回到出租屋,扔手机于床头,屏幕定格燃烧画面。
他仰面躺倒,筋疲力尽却异常清醒。
这一局,他赢了。
他闭上眼,任夜市余温和疲惫将他吞没,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这场胜利的代价,远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而在数百公里外的某间密室中,一份标注“归心计划·二级响应”的文件,正被悄然调取,编号07的执行组已进入待命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