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长老带人冲进来的时候,大长老正靠在墙角喘气。他脸上没了血色,嘴唇发白,手指抠着地面,像是想爬起来又没力气。
我站在石门前,没有动。
叶清绾站在我身侧,手还握着那根银针。她眼神没离开过大长老,呼吸平稳,一点不乱。
红袖已经收回毒虫,退到一边。她低头看着自己袖口,那里有块布被咬破了,露出底下暗红的纹路。她抬头看我,点了下头。
我知道时机到了。
五长老一脚踏进密室,目光扫过铜鼎、骨刀、地上的符纸残片,最后落在那具烧成灰的人傀上。他身后几个执法弟子脸色都变了,有人忍不住后退半步。
“这是……血魔宗的炼傀阵?”五长老声音低沉。
没人回答。
他看向我:“姬无尘,这里怎么回事?”
我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心念一动,识海深处那道金光再次浮现。三年前那一夜的画面,从系统中调出,投向空中那块留影石。
画面清晰。
月光洒在灵泉池边,我躺在屋内未醒。窗外一道红光闪过,大长老从暗处走出。他左臂微抬,袖中一块血晶轻轻震动。接着,他手中黑色粉末缓缓撒入泉水。
镜头拉近,粉末落入水中瞬间泛起一丝腥腐之气。
紧接着,画面切换。大长老站在一间密室内,对面是个穿血袍的男子。两人低声交谈。
“碎骨散已下,三日内必裂其道骨。”大长老说。
血袍人点头:“道骨碎裂,精魂最纯,正合炼血傀之用。你做得很好。”
画面到这里停下。
密室里没人出声。
五长老盯着留影石看了很久,脸上的肌肉一点点绷紧。他忽然转身,一把抓住大长老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大长老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五长老吼了一声:“说话!”
“我……我没有……”大长老终于挤出几个字,“那是幻象!是伪造的!他想害我——”
“够了。”我说。
我走上前,指着他左臂:“你左臂植入血晶三年,每夜子时都会闪一次红光。昨夜守阁弟子轮值,看见你从院里出来,往藏经阁走。你不是来查典籍,是来启动阵法。”
我顿了一下:“你怕我们发现密室,所以点香引毒雾。可你忘了,毒气会顺着地脉流。我体内的伪混元体能导毒入土,也能让毒气回溯源头。”
大长老瞪着我,眼里全是惊恐。
五长老松开他,转头对身后的执法弟子下令:“押去寒冰洞,加三重锁链,封禁修为,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两个弟子上前架人。大长老挣扎了一下,但身体软得像塌了一样,根本使不上力。
他被拖出去的时候,头一直低着。经过我身边时,忽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不像恨,倒像是怕。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
不是怕死,是怕真相被挖出来。
五长老站回原地,看着我:“你从哪得来的记忆碎片?”
我说:“三年前那一夜,我道骨被毁时,识海爆发金光。那道光记录了全过程。我一直没动它,等一个合适的时间。”
“现在就是。”
他说完,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递到我面前。
“刑堂长老之位,空缺已久。你今日揭此大案,证据确凿,手段果断。我代族长暂授此权,全权彻查旁支内外奸细,清理门户。”
我接过令牌。
玉质冰凉,上面刻着“刑律”二字。
叶清绾看了我一眼。我没看她,但知道她在等我说话。
我低头看着令牌,开口:“三日后,我要他在祖堂当众认罪。”
五长老点头:“准。”
“我要所有人听见。”我说,“听见他是怎么走进我房间,怎么毁我道骨,怎么拿姬家弟子炼傀。我要他们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五长老沉默片刻,抬手拍了下石壁:“那就让他跪在祖堂前,一条条念。”
他说完,带着执法弟子转身离开。
密室里只剩我们三人。
红袖轻声说:“少爷,接下来怎么办?”
我收起令牌,走到那幅古画前。画轴已经被掀开,后面是块石板,上面刻着名单。
名字很多,有些划掉了,有些还在。
我一眼看到第一个名字。
旁边画着一枚金色令牌。
这不是姬寒天的名字。
但我认识这个人。
他是十年前失踪的前任刑堂长老。
据说死于魔道围杀,尸骨无存。
可他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清绾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她看了一眼名单,眉头皱了一下。
“这个符号。”她说,“我在母亲留下的笔记里见过。不是普通令牌,是血魔宗‘内祭’级别的信物。只有核心成员才能持有。”
我盯着那个名字。
原来如此。
大长老不是主谋。
他只是执行者。
真正下令的人,早就藏在暗处十年了。
红袖凑近看了看,小声说:“这人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
我没回答。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我以为是五长老去而复返,抬头看去。
来的是阿福。
他跑得满头汗,手里抱着个木盒,衣服沾了灰。
“少爷!”他喘着气,“我在大长老书房翻到这个,藏在床板底下,用油纸包着。”
我把盒子接过来。
打开。
里面是一本薄册子,纸页发黄,边角磨损严重。
封面写着三个字:《炼体录》。
翻开第一页,第一行字就让我停住了。
“癸亥年三月初七,试药成功。碎骨散可破道骨而不伤经脉,适合作为炼傀前置步骤。实验体:姬无尘。”
下面还有记录。
“三月初九,道骨裂痕扩散至七成,识海金光爆发,疑似触发远古血脉。此子不可控,需尽快处理。”
“三月十一,安排墨玄潜入北院,准备噬魂钉,待其昏迷时植入识海。”
我一页页翻下去。
每一页都写着我的名字。
每一笔都像是刀刻上去的。
阿福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叶清绾伸手按住册子边缘,声音很轻:“别看了。”
我把册子合上。
手很稳。
没有抖。
“阿福。”我说,“把这个交给五长老,让他派人守住刑堂档案库。所有十年前的卷宗,全部调出来。”
“那……这个呢?”他指着木盒底部。
还有一枚玉简。
我拿出来,注入灵力。
一道虚影浮现。
是个男人的声音。
“计划顺利推进。姬无尘道骨已毁,三个月内无法恢复。后续由大长老接手,按‘血傀十二炼’流程操作。若其体内血脉觉醒,立即上报宗门,必要时可提前收割精魂。”
停顿了一下。
“记住,一切以金色令牌为准。见到它,如见我本人。”
影像结束。
阿福咽了口唾沫:“这声音……是谁?”
我没说。
叶清绾却忽然开口:“是他。”
我转头看她。
她眼神冷得像冰:“我娘死前那天,也听到过这个声音。就在她房外,和人说话。”
我低头看着玉简。
原来母亲的死,也和这个人有关。
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次是从上方。
有人在走。
不是一个人。
是很多人的脚步,踩在藏经阁的地板上。
阿福紧张地抬头:“是不是五长老带人回来了?”
我摇头。
这脚步太轻,太整齐。
像是训练过的队伍。
叶清绾把手按在药囊上。
红袖往后退了一步。
我站在原地,把玉简收进怀里。
脚步声停在密室门口。
门外静了一下。
然后,一只手推开了门。